这样的画舫在大城之中并不罕见,那里的画舫更加高大气派,连绵成片。经营得了这门生意的,往往也有些背景,那些山匪流寇,也得罪不起他们,因而这画舫敢在山匪包围的小城里如此安然。
洪绡现下身着男装,到这样的地方玩耍一番,也决计不会有人非议,因而吩咐艄公到那画舫旁边去。
离得越近,里头的器乐之声便越发清晰,画舫四周的湖面上也泊满了大大小小各式舟船,大多是城里的富贵人家的,装潢华贵,洪绡雇佣的一叶小舟,就显得有些寒酸了。
周遭的船夫瞧着洪绡的神色,便有些轻鄙,大抵都以为洪绡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愣头小子,上了船就得给赶下来。要知道这样的小城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就那么几个,他们大多都是认得的。尤其是经常到这处画舫来的熟客,这些船夫更是看得眼熟,何曾见过洪绡这样的人物?
这座城市陷在群山环绕之中,又只有东西两条路走,往西通往的是荒无人烟的大漠,来往过路的大都是倒买倒卖的行商,但凡有些家底的公子哥儿,谁会闲极无聊走到这里来?
洪绡倒不知船夫们的心思,从容地踏上了画舫的甲板。
迎客的女子见着洪绡面目清癯,气度温润,一双媚眼直往她身上抛去,看得船夫们眼也直了,个个都在心里暗骂,这小白脸儿的兔儿爷。
一个中年妇人走上船头,衣裳花枝招展,面上的妆也浓得好似易容了一般,洪绡给她的香粉味儿呛得微微退后一步。
妇人上下打量一番洪绡,目光落在她腰间的玉坠上,原有些狐疑的神情便换做了殷切的笑容:“哟,小公子您来了,您里边请。”
这话说得,公子就算了,还得加个小字。
洪绡也不介怀,在一众船夫的目光中进了画舫。
到了画舫里头,丝竹的声音就盖不住莺莺燕燕的娇声媚笑了。老鸨带着洪绡在一处厢房落座,又唤了许多姑娘过来由她挑选。
有姑娘瞧洪绡穿着并非华贵,不像是个大手大脚花销的富贵公子哥,心中记挂着今日还没到的几位熟客,因而恹恹地杵在那里,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有的姑娘好色,瞧洪绡唇红齿白生的好看,就算打赏少些,也比服侍外头那些老翁恶少不知好了多少,一个劲地搔首弄姿。
洪绡饶有兴致地瞧了一圈,摇头道:“让姑娘们都下去吧。”
老鸨道:“小公子,您一个姑娘也不留?”
洪绡笑道:“可不还剩了一个吗?”
老鸨不解,只见洪绡将手一指屋角,有个姑娘轻纱脸面,垂首抚琴。洪绡的话将她惊了个够呛,琴音铮地一声,停了下来。
老鸨的神情动了动,就连一众姑娘们,也露出了偷笑的模样来:“那姑娘……小公子还是选一个姑娘罢,那姑娘是咱们这儿的琴师,单给公子们弹琴,脸面不大好,因而遮住了,怕惊扰小公子游玩的心情。”
洪绡道:“我瞧那位姑娘,身段窈窕,眸如秋水,想来也是不差的。”
老鸨瞥了一眼琴师,向洪绡道:“这姑娘原先也是咱们这里难得的美人,可有些人生来就是不争气的,有再好的脸蛋,也给毁了。”
琴师低垂眼目,对老鸨意有所指的话充耳不闻。
老鸨见洪绡并未被说动,提高了声音唤那琴师:“青灵,将你的面纱取了,给这位公子瞧瞧。”
青灵抬起头,恰与洪绡相视,徐缓地揭开面纱,只见底下的面目横竖纵横着许多伤痕,伤口并不齐整,参差得分明是用钝物硬生生划拉开的,年深日久,已经落了疤,却留下一道道翻卷泛白的突起伤痕。
洪绡面上的笑容收敛,眉头微蹙:“这得下了多大的狠心,才能将自己伤到如此境地。”她的话语轻柔,却是向着那位名唤青灵的女子说的。继而转头向老鸨道:“就让这位青灵姑娘作陪,你只管将你们这儿上好的酒菜上来,休要啰唣。”
老鸨心有不甘,在警告过青灵要好好待客之后,碎言碎语地领着姑娘们走了。
房中只余下两人,青灵低下头,神情有些拘谨:“公子,小女子只会弹琴,不善侍候人,恐坏了公子兴致,公子还是另唤几位姑娘侍奉左右罢。”
洪绡笑道:“不妨,我也不需你赔笑劝酒,随意说些话就好了。”
青灵道:“公子想听什么曲?”
洪绡却摇头道:“且不弹曲子,单说说你的故事罢。”
青灵声音空灵,幽幽地道:“青楼女子,有什么故事可以说。”
洪绡并不赞同,道:“从前有个女子,告诉我青楼中女子的心里往往藏着许多故事。”
青灵问道:“那位姑娘,想来是公子的心上人罢?”
洪绡笑道:“单是随口说起,怎么就算是心上人了。”
青灵道:“因为公子提起那位姑娘的神情,连眼睛都是笑的。”她却没有说,洪绡在提起那位姑娘的时候,眼中闪闪发亮的水光。
洪绡却摇头道:“人与人之间的牵绊,并非男女之情可以一并概括的。我与那姑娘同是……已算是相依为命的亲人,可惜,唉。”洪绡原想说她与一丈红同是女子,自是情同姐妹,总算记得自己现下乃是一个“寻花问柳”的男子,因而改了口。
这时候,小厮送上酒菜,打断了二人的交谈。洪绡待小厮合上房门后,洪绡一手扶袖,做了个请的动作:“青灵姑娘到这里来坐罢,我请你喝酒。”
洪绡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