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虽然进了贾家的门,不受汤氏欢迎,是可想而知的。贾似道从小由生母
在外带大,
五岁才进贾府,与两代汤氏并不亲近,虽不能说呆笨,但性子怪僻,成天只
喜玩猫逗狗,与贾府大家的教养格格不入,汤氏自然认为胡氏没有管教好儿子,
对这唯一的孙子也并不宠爱。
这胡氏性格却极温良恭顺,背顶戳指之讥,侍侯正妻、婆婆无微不至,让人
无话可说。
但在贾似道七岁时,发生了一件事,彻底让胡氏在贾府无法存身,终于被赶
出了家门。
原来贾妃之母小汤氏,隔了多年,终又有孕,且按郎中推测,多半是男胎。
汤老太君十分重视,举家上下,战战兢兢,侍侯唯恐不周,这让刚得到贾家大人
一点宠爱的贾似道重受冷落,很是不满,成天闹气,一天,小汤氏正遵医嘱,在
园中走动,不料,贾似道正发脾气,拿g追打桊养的狗,几只狗一惊四处乱撞,
竟将小汤氏冲倒,引发了小产。
最叫汤老太君吃闷的是,流下的胎儿,还真是贾家千求万盼的男胎。痛定思
余,贾似道还小,责任自然怪到了胡氏头上,这回谁拦也没用,草草将胡氏遣嫁
给一个石匠,远远地打发了。至此,老太君一见贾似道就会想起痛心的事,久而
久之,隔阂更深,而贾似道也对老太君赶走生母耿耿于怀,索性自暴自弃。贾似
道与老太君两人互相怨恨,几乎不再有祖孙之情了。
贾妃说到这里,叹道:“往事已过,谁是谁非,都不必再论了,再怎么说,
我们终究是血缘联结的一家人。我母亲临终前交代我好
生照顾似道,表示她早已
原谅你父亲了。事隔多年,老太君还能有什么怨恨的呢,听说她老人家常派人训
斥那边府上,这不正是说两边还是一家子么?不过,老太君固执,不愿明言罢了。
筠儿,你听了这些往事,应该更能体谅老太君的心境,若是见面时有什么难听的
话,也要顺着听从才是。唉,老太君这辈子十分不易,如今衰残之年,只有你们
小辈抛开往昔一切宿怨,重归一家,她才能真正快乐呢!”
我垂头道:“老太君既令人生敬,又复……可怜。姑姑请放心,我会加倍小
心侍侯她老人家,让她开开心心!”
贾妃嗔道:“你还没听懂我的话?什么叫‘加倍小心侍侯’?你该真正像个
重孙,心中不要存有任何隔阂才对!”
我望着她嗔容,经过方才一番长长的透不过气来的追述贾族往事,仿佛我与
她两人是“劫余”的亲人,愈觉贴近,我被她浑身散发着甜柔无间的亲情所感,
一时难以自己,很想就此依偎入她怀中。这臆想中的画面,只轻轻一闪,便变为
y亵相缠的情景,登时心下大跳,气浮难定。
贾妃毫无所觉,离座而下,扶着我的肩头,柔声道:“筠儿,走,咱们上北
院,见老太君去,记住我方才的话哦!”
我哑声应:“是!”
我放缓脚步以迎合她的扶行,众宫女远远在后跟随。
临安的十月,午后阳光洵和,晒在身上,仿佛有余烬暖人,令人留恋不舍。
我与贾妃缓步而行,一路上遇到的府中人都停下忙乱的步伐,弓身垂臂目送我们
行过。贾妃对众人似瞧非瞧,浑然自若,映着阳光的脸庞,正如这初秋的天气,
成熟中略带萧瑟,微凉中尤有暖意。
我不知不觉沉入静默,品汲着她醉人的风韵,也许只有这一刻了,不再有明
日,这般温存的时光,随着我踏步而行,纷纷碎裂。
一片落叶以百转千回的身姿,在空中逗留起舞,终于委身落地,被轻风托动,
贴地滑行,引领着我们的步伐,我们都避开了叶身,甩它于身后。
“筠儿,你在想什么?”
“……姑姑,我在想你呢。”
“想我什么?”
“这个园子,你以前常来吧?”
“是呀,那时候……我真年轻!”
“姑姑现在也不老,简直是更美,我真想不出,姑姑那时候又是什么模样?”
“那时,我喜欢穿白衣,来这水榭读书,倦了,闭上眼睛让风轻吹,太阳似
乎总没有落山的时候。”
“唔……一代才女在此,便是太阳公公也贪看啦!”
“呔!筠儿,你也学会油腔滑调了,这可不好!——唉,那时总不到太阳落
山,就有人催我回屋吃饭。”
“美人嘛,总是胃口小,才情多,我猜你宁愿餐风饮露。”
“筠儿,你这是在调戏姑姑么?”
“不敢,小生太晚,来不及调戏当年!”
“那你现在是……好呀,看我不打你!”
“啊,姑姑,你的手真凉!”
“筠儿,这就是内功真气么,啊,真暖和,也很舒服,胜过那些丫头捶肩按
背许多……”
我停下脚步,运气助她驱寒,她唇角微笑,两只柔荑轻柔回握,目中意示嘉
许之色,毫无避忌的意思。在她是亲情无间,光明正大,我却心内蠢蠢,雄兔扑
腾。
“筠儿,你知道么?你幼时体弱多病,为便于太医调理,两岁被我接到了宫
里,一直是由我带着的。直到周汉公主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