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炎夏。出生在大雪纷飞日子里的女孩子,拥有一个盛放的名字。她的名字如同她母亲的,母亲是梅,夏日绽放的梅。两种截然,一种幻象。母亲说,炎夏是她与炎夏的父亲相识相恋的季节。炎夏,是父亲给予的名字。
母亲说父亲是优秀的男子。她说他面容俊郎,她说他手指修长,她说他会种玫瑰与百合,她说他能写凄美的故事以及诗篇,她说。小时候的炎夏每次听母亲谈论父亲一次,就对这个未曾蒙面的男人多一份崇拜与向往。炎夏对母亲说,以后我要找像父亲一样的男人做丈夫。母亲说,不。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爱你的父亲,只能爱他给予你的名字。
炎夏知道,父亲在她出生前一天突然离开,他离开这座南方小城,到东部的大城市去了。他曾说他会回来接炎夏母女,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但自他走后,音讯全无。他一定是有别的女人的,并且早已成家,孩子也是有的。
这是外婆告诉炎夏的。可是炎夏从来都不愿意相信,因为只有母亲说的,才是最真实的。
炎夏爱她的名字。如同爱她的父亲。像她母亲一样,十几年来从未变过。她乐意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
我是苏炎夏。她总是这样说。
母亲在炎夏出门前说,你执意要今天过生日,那么下午就自己去取蛋糕。炎夏穿上鞋子后点头。
炎夏的母亲和父亲在今天相遇。那是十八年前的事情,而十八年后的今天,作为他们女儿的炎夏十七岁。她热爱这个创造奇迹的季节,她将生日放到这一天,同样希望能有个奇迹发生在她身上。
炎夏在小城排位第二的高中念书,没有男生的文科班。她把文科报名表交给班主任的时候,班主任说:你为什么不再考虑考虑,理科能让你上更好的大学。炎夏说,这是我的选择,请你尊重它。
炎夏的文科很优秀。她的作文,她的小说,她的诗歌都是美丽的。母亲曾说父亲的手能创作凄美的故事与诗歌,于是炎夏相信自己的手也能做到。深信不疑,事实亦是如此。
炎夏在学校里没有朋友。唯一一个朋友在文理分科的时候选择了理科,即使教室是一墙之隔。但她仍然会在上课神游的时候想念她。炎夏的母亲并不限制炎夏交友,只是她告诉炎夏:不要选择太多的人成为朋友,有一个或者两个值得交心并且彼此坚信能走很远的就足够。
于是炎夏从小到大只有两个朋友。一个在小城排次第一的学校里念文科,另一个在同一所学校里念理科。
课间休息的时候炎夏的朋友过来找她,她说,今天似乎很高兴,发生了什么?
炎夏说,今天是我父母相遇的日子。
然后?
从今以后,今天便是我的生日。今天我十七岁。炎夏说。她的微笑比仲夏的阳光更明朗。
最后一道铃响后,便飞快朝蛋糕店跑去。她没有等她的朋友一块走,今天是她的生日,是她母亲与父亲相遇的日子,她会原谅并且理解她的。
蛋糕店在另一条街上,小城里最好吃的蛋糕诞生在那里,它是充满奇迹的老店。栗色的木门,透明的橱窗,明亮温暖的灯光,以及诱人的蛋糕。现在,炎夏与那家店仅仅是一道过街斑马线的距离。
那或许是个意外,不能算是奇迹。
炎夏在将要踏上蛋糕店门前的人行道时,被一辆兰色赛车撞到,庆幸它的速度并不快,炎夏只是手肘擦伤而已。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车主说。
没事。炎夏说。她站起来拍掉身上的尘土。
你叫什么名字?车主问。
我是苏炎夏。炎夏抬起头,那是面容交好的男孩子。
高二一班苏炎夏?
恩。
我是陆泽染。
炎夏回答一声便朝蛋糕店里走去。
店门打开的时候会碰到门角上的大驼铃,“丁冬”的声响浑厚,店里的时钟显示:七点。
炎夏被陆泽染送回家。他等在店门口,看炎夏提着一个蛋糕盒子出来,他说,我送你回家。他还说,算是对你的道歉,撞伤你我很难过。
于是炎夏坐在他的赛车后坐,蛋糕被挂在右边机头上。
炎夏家住的是二层小古楼,是外公年轻时候为外婆盖起来的,有中西文化碰撞的味道。房前有一片不大的花圃,里面种着玫瑰与百合。炎夏到家的时候它们在夜风中微荡。母亲在为它们浇水。母亲曾告诉过炎夏,这花圃里的花都是父亲种下的。只是有一年它们突然全部枯死,母亲害怕父亲回来之后责怪她没有好好为他养花,于是又去买回种子,每天浇水期盼它们早日开放。母亲说,那是这些年里唯一一次不希望父亲回来。但是后来花开了,于是母亲又开始等待父亲的回来。母亲原本不爱花,因为父亲爱,于是母亲也爱上了。辣椒亦是,父亲嗜辣成性,曾因吃辣而胃出血。但因他不嗜好烟酒,于是母亲便放纵他。
我家到了,谢谢你送我。炎夏说。
你的家很温暖。陆泽染说。
炎夏在和谁说话?母亲提着喷壶走过来,借着街灯与屋里透出的光亮,母亲看见了陆泽染,而炎夏看见母亲的眼眶里有透明物质在闪动,以及唇齿间无声的唤语。
这是我的母亲,这是陆泽染。炎夏不动声色。
泽染……今天是炎夏的生日,你也来为她庆祝吧。母亲为陆泽染把门打开,她的手将木栅栏抓得很紧。
炎夏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