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交谈,二人三年不见的生疏感逐渐消失,而且确定双方都并未因为身份地位的变化而对对方的态度有所变化。
刘錡随后与岑参说起在嗢鹿州这一年多的做官经历。岑参虽然自己没做过地方官,但毕竟曾是掌书记,对安西官场也有了解,偶尔还能提出意见。
“刘錡,我瞧着长史赵平似乎与你关系不睦?”岑参说道。刚刚宴席上他也在观察,发觉刘錡一次都没有与赵平吃酒,话也没说几句;虽然赵平一直不苟言笑,但对旁人也不像对刘錡这般。
“学生确实与他关系不好。但这也不是因为我的缘故,至少不全是因为我的缘故。大唐不论哪个地方都有官员与士族争执,只是因为安西不得不允许大族族人在本地为官而显露出来,虽然安西各家族与中原士族差得远。”
“另外嘛,就是三年前学生头一次在嗢鹿州做官的时候,年轻冲动,将一些为争取家族利益而与我产生的冲突认为是对我不满,从而使得与他关系错队成为叛徒,看不看得起又有甚底要紧。’刘錡心想。
当然,他表面上当然不会显露出自己的轻视心思;而且不论如何,多看点书总没坏处。“知道了,先生。”刘錡答应道。
“那首诗记得补全。”岑参又道。刘錡再次点头答应。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已经到了酉时初。冬日天黑得早,此时已经暗下来。习惯于吃两餐的岑参因为中午吃过饭还不饿,但刘錡已经饿了,正要以吃酒为借口吩咐小妾做饭,忽然听到门口传来声音:“刘錡,我今天从伊丽河逮到两条大鱼,给你送一条过来。”
“张叔。”刘錡脸上露出笑容,同岑参说了一句“抱歉”,迎出门去笑着接过还不停挣扎不想变成水煮鱼的大鱼,说道:“怎想起来送我一条鱼?”
“不送你送谁?两条大鱼我家也吃不了。”张浒也笑着说道:“本想今晚邀你来我家吃鱼,但听说你来了客人,就送条鱼来。”
听到这话,刘錡抬起头看向张浒那张笑脸。他没多说话,只是吩咐下人将大鱼拿到厨房,又寒暄几句,将张浒送出府门。
“那是你当初为兵时关系极好之人?”他回到客厅后,岑参问道。
“他叫张浒,是我同乡,而且是我耶耶从小的友人,只是他留在安西,而我耶耶后来返回家乡。在我才来安西那段时日,他对我十分照顾。”刘錡道。
“有这样一个同乡也是幸事。”岑参没有多说,只是淡淡说了一句。
刘錡答应一声,但没说话,似乎在思考。过了一会儿饭菜做好,他们二人相对吃饭,吃到一半刘錡忽然说道:“先生,你是在嗢鹿州待到正月初一才返回龟兹镇吧?”
“确实。”
“先生往年都如何过年?”
“还能怎么过?”岑参忽然有些感慨地说道:“与同样孤身在安西的官员一起吃饭享乐。但虽然在享乐,心里却也并不高兴。”
“今年与友人一起来到安西,本以为能与他一起过年。但没想到在来的路上他还说不想见族人,却还是回了老家,将我一人扔在龟兹镇。若不是来了嗢鹿州,只能和过去一样过年了。”
“自然,过年总要与亲人、友人在一起才让人心安。”刘錡将嘴里的饭咽下,忽然又道:“岑先生,今年与我一起,去张浒家过年吧。”
“张浒家?”岑参当然不会忘记刘錡才说过的这个名字,但是,与这个人一起过年?
“往年你都是与张浒一同过年?”岑参问道。
“是。”刘錡点点头:“他也是我在安西唯一称得上亲人的人,每年我都与他一并过年。”
刘錡适才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今年岑参前来嗢鹿州,又摆明了要与他过年,他曾经一度动摇今年是否与张浒一家一起过年,或者仅仅只是去问候一声。但在接到张浒特意送来的那条鱼以后,他下定决心,今年一定与张浒一起过年,即使岑参不愿意。
“也好。”岑参忽然笑道:“张浒在安西已经安家十多年了吧,过年风俗应当与本地人无异,我正好瞧瞧本地人都是如何过年。”
“既然如此,那就说定了。”刘錡也笑着说道。
之后几日,刘錡每日在家中读书。接受过都护府派人送来的年赏后都督府已经散衙,印信都被封存一直到来年正月十五以后才会重新启用,所以刘錡除了每晚应约与同僚吃酒外,其余所有时间都可以用来看书。
岑参自然也有自己的交际。他曾在安西做过掌书记,即使在嗢鹿州也认识许多人,每日都要应酬半日,但晚上返回必定考问刘錡的今天看了多少页书。
就这样,很快,大年三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