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一日前,此时张季刚刚离开沙河南岸的义师军营,在他离开军营的同时,关朔派人向昆阳县发出了通牒。
这几名派出的使者,在渡过沙河后率先遭遇了由石原带领的巡岸卫队,被一干昆阳县卒带到石原跟前。
当石原问及对方为何跨过河界时,关朔的使者带着几分盛气回答道:“关帅派我等前来与你昆阳交涉。……你等的阴谋已经暴露,如今那数百名奸细已被我义师通通关押了起来,除非你昆阳愿意拿军备交换,否则,我义师将处死那些奸细。”
“……”
石原听得一愣。
起初他还以为是黑虎贼有什么他不知的行动,结果却被对面的叛军被抓了,直到他反复询问,他这才弄明白,原来这名使者口中所说的‘奸细’,指的竟然就是昨夜作乱逃窜过河的那数百名祥屯的隶垦卒。
那群人,什么时候成了他昆阳的奸细了?
那群人不是对叛军仍然抱有忠诚与信赖,这才趁夜逃离他昆阳的么?
而在赵虞身边的静女轻声说道:“李县丞,方才恐怕是想问少主是否与叛军有私下的来往吧?”
“聪明。”
赵虞这话既是称赞静女,其实也是称赞李煦的识趣。
称赞之余,赵虞拍手唤道:“何顺。……何顺?”
连喊两声不见人,赵虞愣了一下,这才想起何顺今早被他派去鲁阳了。
于是他唤来另一人,吩咐道:“叫马盖、褚燕二人来见我。”
“是。”
大约一刻辰后,马盖、褚燕二人便来到了县衙。
待二人来到廨房,赵虞将事情经过一说,旋即嘱咐道:“今日晌午与叛军交割,意义深远,我命你二人去负责此事,莫要发生变故。”
“是!”
马盖、褚燕二人抱拳领命。
领命之余,马盖轻笑着问道:“大首领,要知会鞠昇、曹戊、秦寔、贾庶等人一声么?”
赵虞想了想,说道:“鞠昇、曹戊二人就不必了,至于秦寔、贾庶、徐慎、许马四人,你带他们一同前往,维持秩序。”
“明白。”
马盖抱拳应道。
当日辰时三刻前后,马盖与褚燕带着数百名黑虎众、数百名县军,前往河口屯附近的浅水处。
与他们的通行的,还有秦寔、贾庶、徐慎、许马四位降将与约百余名隶垦卒。
期间,贾庶等人很是不解,不明白为何突然将他们从北屯招来,然而当他询问马盖时,马盖却神秘兮兮地说道:“等诸位到了就知道了。”
听到这个回答,贾庶、徐慎、许马三人面面相觑,唯独秦寔隐约猜到了几分,神色满是忧虑。
不多时,马盖一行人便抵达了河岸,与早就收到消息的石原,还驻守在河口屯的陈贵等河岸卫队汇合。
而此时,河对岸的长沙义师,也已由刘德带队,将以彭复为首的数百名逃隶驱赶至河岸。
可怜这些好不容易从昆阳逃走的隶卒,此刻仍被同出一支的义师将士视为昨晚纵火的‘昆阳奸细’,非但全身被绳索捆绑,甚至还遭到恶意的推攘。
远远看到这一幕,贾庶惊声询问马盖道:“马县尉,这是?”
马盖撇了一眼秦寔,面无表情地说道:“那数百个被绳索捆绑的,乃是祥屯的逃隶,前一天晚上聚众作乱,趁机逃至对岸,经两方商议,我昆阳以五百套军备将他们赎回。……请几位来,也是希望几位做个见证。”
“……”
贾庶、徐慎、许马三人面色顿变,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秦寔。
此时在河对岸,或有一名义师士卒朝着北岸喊道:“对面的,俘虏已经到了,军备何在?”
马盖出面回答道:“立刻就到。”
话音刚落,从昆阳方向就来了一支队伍,押送着约七八辆马车。
秦寔、贾庶、徐慎、许马几人转头一瞧,面色变得更难看了,因为他们都认出,那支押送的队伍,正是他们隶卒军。
同时抵达的,还有两三艘昆阳方的舟船,缓缓在南岸靠拢。
『……今日过后,怕是昆阳境内那万余俘虏,再无人思返义师。』
看着河对岸,叛军大将刘德微微摇了摇头,旋即挥手道:“叫这些奸细上船!”
一声令下,当即就有义师士卒驱赶着那些逃隶上船。
而此时,那些逃隶们也已反应过来,惊恐地叫嚷起来。
“不!不要把我们送回去,昆阳人一定会杀掉我们的!”
“我们并非奸细!我们好不容易才逃出来……”
“放过我们吧,我真的不知昨晚是谁纵火……”
隶卒们苦苦哀求,甚至于有人失声痛哭,但押解他们的义师士卒却毫不心软,强行将他们推上舟船,期间若有人反抗,甚至拳打脚踢。
远远看到这一幕,贾庶、徐慎、许马三人面色青白,而秦寔更是神色复杂。
而在旁观瞧的那千余隶垦卒们,更是人人失声,一脸难以置信。
他们无法理解,那些逃至对岸的隶卒,为何会被义师送归昆阳,难道他们被昆阳所俘虏后,就被义师所除名,不再是义师的士卒了么?
他们更无法理解,为何对岸的义师士卒,会那般凶狠地对待旧日的袍泽。
要知道就连昆阳人都不曾这般对待他们。
从这一刻起,这千余隶垦卒,彻底对义师失去了信任与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