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三人皆是沉默,黄隽只觉得额头渗汗,手脚发颤,一颗心却是砰砰砰跳的极快。方才那话确实是一番肺腑之言,似是缠绕在心底久矣,今日终于一吐为快,可他的本意是先拣些权益之词稍稍安抚一下秦卿,为何一张嘴却说出这如同宣誓一般的言语?
黄隽承认这话里是有些他自己的意思,但自他开口之后就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渐强的情绪波动如潮水般直推着他往前,仿佛他身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心底深处也有着另一个声音,之前他就有所怀疑,现在黄隽基本可以肯定颜汐的某些意志还残存与这具身体之中。黄隽忆起昨日在西阁,秦爹爹梨花带雨的坐在床边,那时的他还不明这重生之事,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却在看到泪水的那一刻心有些隐隐作痛,而那句安慰秦卿的话也就这样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这相似的心痛在他面对吕清时就更加的明显,甚至在他还未见着吕清本人,只从旁人口中听说吕清差点小产时,他就已感觉到身体里有一种极强的情绪在不停推动着他去探个究竟。昨夜他终于撤去心防决定接纳吕清,心中涌起的除了对眼前这男子的怜惜和珍视,似是还有暗暗的欣喜和叹息,黄隽原以为以他一个活了四十多年的异恋者的身份,要与同为男子的吕清在情感上有所发展,至多也只能是一种模糊的亲情,而这份爱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迅猛,他甚至没有做过多的挣扎和犹豫,现在看来这的确是值得思忖的。
黄隽暗想,如果所有的一切都归结与颜汐残存的意志,那她这般的执念究竟源自何处?一个年幼失怙缺乏父爱的女儿和一个身居高位不善表达情感的母亲,她们之间因沟通不畅导致关系的渐渐疏远,母亲之后又娶新人,还有了另一个孩子,这样的局面更是令误会重重,再加上两人个相似,都惯了压抑与忍耐,也难怪这心结弄得跟一团乱麻似得,没有了头绪。可是再乱的心结终是挡不住亲缘的召唤吧,再冷冽的心肠还是盼着有爱来温暖吧,颜汐。。。其实你已经原谅她们了,是么?在你魂飞魄散的那一刻,牵挂在心头终究让你留下这份残念的还是你的家人吧?躲在我身后的。。。是你么?那怯懦又颤抖,却无比执着的不停催促着我的。。。是你的声音么?你其实。。。是爱着吕清的。。。是吧?你一次次的藏身于角落,在黑暗中,于无人处,偷偷的爱着。。。却又在爱的人面前狠心戴上冷漠的面具。。。你。。。是怕被拒绝么,是怕被丢下么,是怕你。。。最终会辜负他么。。。你原是如此胆小的一个人啊。。。
坐在对面的颜谨行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眼角泛红,一行清泪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滑过那肖似故人的面颊,她心中悲喜交错,自听得女儿那掷地有声的话语,颜谨行还有些不敢相信,这压在她心头近十年的重负,今日真的可以就此放下了么,女儿。。。你原谅母亲了么。。。此时的泪水是为爱你的人流下的么。。。颜谨行一阵的心酸,也有些哽咽了。
两人之间的秦卿见自己方才的痛哭竟招来了这二人的对视流泪,不由得埋怨自己不知分寸,一时失控却忘了眼前的大事,可又不好直言劝解,怕惹得这对母女心里不自在,只好轻轻咳了一声,似是自言自语般的说道:‘秋桐这丫头不知又跑哪里去了,叫她去看那屉小笼,怎的这时候还没回来。。。’
黄隽闻声陡然回神,抬眼瞧见对面的颜谨行怔怔的盯着自己,眼中似乎还有泪光闪烁,他有些纳闷,难道是那指甲印子还没长好,被发现了?不对呀,那是在脖颈处啊,莫非是脸上擦破了什么地方。。。疑惑间他伸手去触,指尖一片湿润,这才发觉自己已不知何时落下泪来。。。黄隽心中叹息,这。。。是颜汐的泪吧。。。今日母女心结已解,吕清也得其所爱,颜汐你。。。该了无牵挂了吧。。。
见自己圆场的话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愣是没击起半点波纹,这母女二人还在犹自发怔,秦卿有些着急,正搜肠刮肚想再找点什么说说,恰巧瞥见一片桃红色的衣摆似是掠过虚掩的门缝,他大大松了口气,赶紧出声唤住那身影:‘秋桐你上哪去了,怎的半天不见人。。。’
秋桐被逮了个正着,只好小步进的屋来,走到秦卿身后,低头凑近些回道:‘主子,那屉小笼快得了,我怕小姐身子虚,禁不住这般凉的东西,就让厨房里的温些黄酒,再拌上些姜丝,这会子该送上来了’,她这一番话说得可是半真半假,黄酒和姜丝的确是她想到了又叫下面人去备的,可那小笼却不是先前灶上的那屉。
秋桐今早得了秦侧夫的吩咐去通知厨房蒸屉蟹粉小笼,她知道小姐病后未痊愈,估计也吃不了许多,又见平日里常备的蟹粉还有余,便特意留个心眼儿叫厨房的人多做了些,想着等里间的事完结,主子们也都各干各的了,就把那多出来的给明月送些去,让他也尝尝这稀罕物。可她在外间左等右等,这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忽高忽低,后来还隐隐透着哭音儿,秋桐心里一琢磨,这哭声怕是秦侧夫的,看来两位主子有的哄了。她惦记着那灶上的小笼,怕蒸的火候过了小姐要是埋怨起来,她可是有委屈没地儿说去,又担心这过了早饭的时辰又还没到晌午的,她要是私自在小厨房里给明月弄吃的,这闹出的动静若被人瞧了去,虽不是什么大事儿,这面子上也不好看呀。。。秋桐思来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