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德坐在裴迪对面,发现桌面已经倒好了一杯水。盐度适中,裴迪就是为他准备的。
“那你也应该知道我来的目的。”华德也不客套,开门见山,“不要为难杰兰特,他是海蛇家最后的血脉,别把他斩草除根了。”
收到杰兰特被捕的消息是在前一天的晚上,第二天华德便乘船来到了卫戍岛。虽然非常不满意高文为了救克鲁,擅自把那个愣头愣脑的小章鱼收做辅助,但凭着海怪和海蛇家的交情,华德还是必须出面。
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裂岩群岛九大家族缺一不可,自最大的一场内战结束后,他们已经以这样的模式存在了六百多年,而维护它是最保守也是最安全的做法。
“但不是最正确的。在裂岩黎明之前,岛上只有四个家族,那时候我们的先祖也认为这种模式必须维护,可后来仍然分裂成了九支,”裴迪道,“没有哪个家族是不可或缺的,包括我们自己。”
优胜劣汰的法则不仅仅存在于进化得不够快的兽群当中,即便已经形成了高等文明的社会,要运行起来,也同样遵循这种规律。
“何况,海蛇家的原石一直在你们家手上。保护海民法力不受侵害的不是家族的数量,而是原石的完整。”
“话不能这么说,六百年来裂岩群岛已经有了它自己的规则,这份规则是九个家族共同创建的,我们也已经用六百年来印证了它的平衡和稳定。一旦缺了一角,很有可能会——”
“现在的律法也是九大家族共同创建的,而杰兰特.瑟本触犯了律法,难道这一点就不该遵循传统吗?”裴迪没有听完,打断了华德的游说。
裴迪是尊重华德的,华德是一个本分且兢兢业业的人。
海怪家很有实力,但华德自己却从未表现出竞选领主的野心。或许也正是这份安分和宽厚,让巴罗临死之前敢于把原石托付给他,并相信有朝一日他也会原封不动地将之归还给海蛇的子嗣。
但裴迪看到的却不仅仅如此。
“华德,你一直远离领主之位的纷争。杰兰特这件事……准确来说是海蛇家的这些事,是巴罗遗留下来的。很多问题没有办法和你说清楚,我希望你不要在这个时候插手。”
“巴罗是我的朋友,我们两家交好了很多年,如果我现在坐视不理——”
“巴罗是罪人,他因为意识到自己的罪过才选择自杀。只是考虑到他在位时的功勋,所以一直没有公开他生前的种种劣迹。但调查从来没有停止,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将之公之于众。而现在他已经死了——”
裴迪敲了敲桌面,一瞬不瞬地盯着华德的眼睛——“你确定你要做一个已死的罪人的朋友吗?”
华德的目光晃了一下,落在桌面的水杯上。
裴迪说得没错,巴罗已死,海蛇家气数将尽,当下,几十年来与海蛇家有种种过节的海龟现在要把旧账翻一翻,而华德实在不应该因着所谓的仗义和旧时交情,也让自家一并被拖下水。
何况,海龟家看似并不想和海怪作对。
“为高文想一想吧,他生在一个好的时间,五年一次的候选领主竞选就要开始了,他出类拔萃,前途无量,你不会希望为他带来污点的,不是吗?”裴迪继续说。
华德忍住叹气的冲动,一直沉默着。他要受的最大的煎熬,就在于必须辜负巴罗的信任。
巴罗和华德是君臣,但也是朋友。在华德眼里,巴罗一直是一个无法超越的领主。他耀眼夺目,有着古老的血统和无上的法力,他似乎永远都精力充沛,而他身边也始终跟随着与他一样耀眼的辅助——戴比.奥特///普斯。
所以当巴罗与自己最后一次见面时,前者那份憔悴与惶恐让华德震惊不已又记忆犹新。华德始终不明白在巴罗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把一个不可一世的领主,折磨得六神无主,形容枯槁。
那时巴罗握住华德的手,几乎给他跪了下来。这是华德第一次,当然也是最后一次,目睹巴罗.瑟本的脆弱。
“我要走了,我得走了……”巴罗是在一天夜里突然造访海怪家的,他急急地让华德进书房密谈,而华德也在第一时间感知到对方身上携带的原石的力量。
华德把门窗全部关上,巴罗才把被隔离布打开,果不其然,里面正包着海蛇家的原石。海蛇家原石的力量太强大了,以至于即便有隔离布防护,仍无法彻底消除它对海怪家人的影响。
“你要去哪里?”华德赶紧把隔离布重新盖上,他不敢保证家里的其他人能否察觉得到。华德是谨慎的,而在他确定对方的目的之前,他并不想惊扰任何人。
“我要离开……我要离开了……彻底离开……”巴罗的神色十分慌张,他没有做出详细的解释,只是一个劲地念叨这句话,语气时高时低,仿佛怕被人听到,又似乎怕华德听不到。
华德想让他冷静下来,于是扶着他坐到位置上。但巴罗却膝盖一软,跪在了华德面前。
华德大惊,连忙死死地拽住巴罗的手臂,不让他的膝盖真的压上地面。
华德受不起,巴罗是公认的百年来法力最为高强的、最年轻的领主。他十八岁便参加候选领主的竞争,之后每隔五年一次的审核,他全部一次性通过。他不仅得到议会长老们的一致认可,也得到了绝大多数民众的拥护。
而在其三十一岁成为领主之后没几年,他便与其辅助戴比成功地在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