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卸下,倒也轻了些分量,不那么透不过气了。
神秘人道:“瞧你这模样还挺年轻,当真是可惜了。”
陆羡之道:“瞎了倒也不算可惜,人活着就已不错。”
神秘人却摇头道:“我说的可惜不是你的眼睛,而是你年纪轻轻就得死在这儿了。”
他语出惊人,说得陆羡之眉头一颤道:“前辈此话何意?”
这人一言不合就把他给吸下来,如今又是一言不合就想要他的命?
难道他这些日子受的劫难还不够,经历的折磨还太浅,得再历一次劫,再来一次拼斗?
神秘人道:“你难道闻不见这四周是什么?”
陆羡之忽然沉默了。
像陆家门口雕着的石狮子那样永永远远地沉默了下来。
神秘人笑了,像踩死了蚂蚁的小孩儿那样,带着三分残忍和七分得意。
“我知道你闻得见,你只是装作不知道。”
陆羡之自然是闻得见的,这味道从一开始就往他的鼻子里砸,想忽略都难。
对方把话撂下之后,他便忽然抬起头来,收了笑容,露出一张铁石般的面孔,平平淡淡地吐出三个字:“是尸臭。”
不仅是尸臭,而且是死了七八天的东西才能发出了的尸臭。
神秘人笑道:“正是正是,他们都是被我吸下来的。”
陆羡之敛眉道:“他们是谁?”
神秘人忽然高兴得又蹦又跳,如数家珍一般地说道:“有狐狸,有浣熊,有山猫,还有松鼠,凡是能经过那地缝的,全在我这小地牢里。”
能发出尸臭的还算新鲜,这里面的有些飞禽与走兽只怕已经成了白骨,连尸臭都发不出来了。
陆羡之忍不住道:“一有生灵经过地缝,你就要把他们吸下来?”
神秘人道:“这是自然,不然我一人待这破地缝里,不知要多么无聊,多么无趣,我把他们请下来陪我,我才有那么点活着的意思。只可惜他们都呆不长,你也呆不长……”
他说到后来,竟有些颠三倒四,舌头都似打了结一般,那字字句句像被一刀横切,显得不成章法,不全理数,不知是不是一个人在这地方待了太久,以至于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如今和别人说起话来,也是前言不搭后语。
陆羡之道:“你吸他们下来,是与他们玩耍一番,再把他们杀了吃了?”
若非如此,这人是怎么活在这地缝底下的?
神秘人却摇头摆脑道:“不不不,九山老怪会派人给我送吃的,我吸他们下来,主要是陪我解闷。”
陆羡之起了好奇之心:“那他们如何都死了?你难道就不能分一些吃的给他们?”
神秘人捶胸顿足道:“我自然有分吃的给他们,你看我难道是个小气的人?可这些小畜生都叫我给杀了,我自然得吸新的东西下来。”
陆羡之诧异道:“你,你把它们都给杀了?”
这人既然需要活物来解闷,如何就把这些小生灵给杀了?
神秘人叹道:“我没法子,实在没法子。”
他又开始颠来倒去地说这么一句话,像是被人拿刀子抵着后背一般。
陆羡之觉得对方似乎隐瞒了什么极为紧要之事,于是板起面孔,压低声音道:“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为何将这些小畜生都杀了?”
神秘人忽的一屁股坐了下来,压在不知什么动物的白骨架子上,一下便把这兽骨给压塌了。
他压塌之后,竟还觉得舒坦了不少,挪挪屁股,用手拍拍骨头渣子,找了个好位置坐下,继续说道:“我每隔几天就得发疯,从前发疯时就要杀人,如今无人可杀,就只得去杀这些小畜生了。”
这话本就是癫狂冷厉到了极点,可从他嘴里说来,却是平平淡淡,寻寻常常,如同吃饭喝水一般轻松自在,轻松得简直叫人觉得令人不寒而栗。
难道就是为了这个原因,他才被九山幽煞给关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莫非那杀人不眨眼的老怪也会发点好心,做点好事儿?
这人惯会草菅人命,哪里会做什么善事儿?想什么也比想他突发善心要来得靠谱。
陆羡之摇了摇头,把这念头从脑子里甩了出去,冲着对方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如何会被九山老怪关在这密林深处?”
他本是一心想着脱身,可一见到这神秘的老者之后,便觉得他身上藏着极大的秘密,若是此时不弄个一清二楚,只怕以后都很难再有机会。
神秘人却反问道:“你又是何人?怎的会在这林子里乱转?”
陆羡之想了想,便开诚布公道:“在下陆羡之,是长流陆家人。”
他又接着说了自己如何中了“十日黑”的毒,如何被林中黑蝉弄到这鬼头山来,其中种种曲折,便如说故事一般引人入胜,倒把神秘人的兴头给拔高了许多。
神秘人听得起兴,还拍了拍掌道:“想不到你运道这般好,几日下来就奇遇连连。”
我瞎了眼睛,还差点瘸了腿,丢了性命,如今还落到你这地缝里来,你竟还说我运道好?
陆羡之不禁叹了口气道:“我已把身世说明,不知前辈是否能将姓名告知?”
神秘人这便把一一道来,可他这番道来,却叫陆羡之听得入了神,一时心内千回百转,一时面上惊骇无语,把刚刚那番腹诽全忘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这神秘人姓沈,竟是二十年前中原南北十七省内赫赫有名的“银枪滚云”沈元殊。
当年延天邪教被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