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知夏看得心惊胆战,罗应寒瞧得面色一白。
罗春暮却无话可说,只能动手。
他一动手,两条大袖便跟着鼓胀起来。
仿佛这袖子是活的,是会怒的,是有意识、有机会地在动起来。
罗春暮侧身一动,避过他的膝盖和左手。
他避开的同时,还把一条袖子甩到了秦高吟的右手上。
秦高吟右手化曲为直,直成了一把砍刀,瞬间便砍在这飘飘若风的袖子上。
可他一砍下去,手上便见了红,面上也跟着变了色。
因为这袖子看似柔软无比,却是吃饱了罗春暮的掌风,喝足了他的罡气,竟变得无坚不摧起来。它像是一把会随风而动的石刀,一个随时能咬上人一把的豹口,把秦高吟的右手都咬得裂了一道口子。
眼看着罗春暮的另外一只袖子就要打过来,秦高吟不得不急退、猛撤,挪到五尺开外才好。
他实在不能再被咬上一口,让左手也变得和右手那般失了力气,没了锐骨。
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罗春暮的掌风竟已能汇到袖子上,使袖子也能使得如刀剑一般可怕。
这人的掌风像是一道道有生命的神风,可以如魂魄一般附身到柔软的静物上,使静为动,化软为刚。
白少央忍不住叹道:“不愧是春秋神掌。”
这内家功夫练到极致的人,对上外家功夫的行家,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优势。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了自己和叶深浅。
若是有一日他拿刀对上叶深浅的掌,又会是谁胜谁负?
白少央斜睨了一眼叶深浅,发现对方也同时望了过来,仿佛与白少央心有灵犀一般。
叶深浅看着白少央的时候,眼中总如有神光流转。
他笑了一笑,然后举起了杯子,对着白少央遥遥一敬。
白少央也看得眼前一亮,便忍不住举杯一和。
这是他坐下来之后喝的第一杯酒。
也是他今天喝的最后一杯酒。
回到场上,秦高吟一鼓作气,再度出击。
他双手齐出,接连使出“拨云逐浪手”中的“折尾式”、“惊阙式”、“肘云式”。
“折尾式”一避袖角、二钻袖口,三折对方手腕。
“惊阙式”食指无名指相交而出,直刺对方腰腹,上来便是抢攻。
“肘云式”暗运内息,以肘剑对袖,势要逼得对方无暇出掌才可。
这一式更比一式妙,一招更比一招险,将满身的杀机都蕴在指尖、手腕、手肘处,叫人看得根本移不开眼、挪不动步。
可罗春暮却眼一眨,脚一动,于袖口之下和秦高吟拆起了招。
他袖风一起,双掌忽然缩了回去,避开肘剑指刀,趁着秦高吟的注意力还在袖上时,一双掌忽从肋下钻了出来,直拍到秦高吟的胸口。
秦高吟被这么一拍,登时倒飞七尺又七尺,直翻到地上滚了几圈才算消停。
他眼前冒着金星,胸口翻涌着气血,喉头一阵腥甜,一侧头便吐出一口血来。
秦高吟不知道自己断了几片肋骨,只挺身坐起,往胸上一摸,却发现没有什么刺痛之感。
他中了罗春暮的全力一掌,肋骨居然连一根都没有断?
秦高吟记得上次罗春暮出手的时候,那个受掌的恶徒胸口肋骨断了五根,其中一根刺到肺,没多久就窒息而死了。
秦高吟只觉得面上投下一道阴影,抬头看去,却发现是罗春暮站到了他的身边。
他目光中含悲带叹,如乌云压到了额头,阴雨下在了心间,仿佛把半辈子的惆怅都用在了今日这一刻。
秦高吟冷冷道:“我要的是生死决斗,你又何必手下留情?”
他虽受了伤,却不是什么极重的伤,调养一些时日还能康复如初。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决斗。
他若不能复仇,就该死在罗春暮手上。
他这一死,即便罗家花再多的精力去解释辩白,也脱不了杀死故人之子的罪名。
可是罗春暮却偏偏不肯如他的意。
他只淡淡道:“你为何不问问我为何要杀邢云悠?”
秦高吟冷笑道:“背叛兄弟的理由有千千万万,我实在不感兴趣。”
他实在恨极了对方这张云淡风轻的面孔,恨得几乎想把他的面皮扒下来,看他还能从容到哪里去。
罗春暮却依旧从容道:“那你对言缺月和你父亲的仇恨感不感兴趣?”
秦高吟微微一愣,随即看向不远处的言缺月。
可这人虽生了一张能左右时局的嘴,却不肯言语。
秦高吟之前试着问过他,他却死都不肯透露。
难道如今他就肯说出来么?
罗春暮只遥遥一叹道:“事到如今,你也就别瞒着了。”
秦高吟心中一颤,觉得自己好似踏入了一个陷阱。
可这陷阱却是他自己为自己埋下的。
言缺月只道:“你确定要我说?”
罗春暮道:“我只怕你不说不行了。”
言缺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秦高吟,沉吟道:“邢云悠杀了铸剑大师徐鸣玉一家满门。我受过徐鸣玉的恩惠,自然得替他报仇。”
这陈年烂芝麻一抖出来,先把秦高吟整个人都抖成了一块儿筛子,再把白少央给惊得够呛。
铸剑名师徐鸣玉当年也算是名满天下,与另一铸剑名师卢飞翎号称“北听鸣玉南见飞翎”,但十六年前他那一家老小无故惨死,成了一桩轰动武林朝野的无头悬案。
谁也没想到,言缺月竟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