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的女子,大多都是不裹脚的,天然的一双大脚,既并没有闺阁女子一般的束缚,也不曾强拧得畸形。也唯有这样,她们修习武艺才更加轻松,在江湖之中,也才越发潇洒恣意。
闺阁中的女子未必羡慕江湖,因为江湖之中,太多的危险与苦楚,吃着苦受着罪整日风餐露宿居无定所,她们不晓得到底有什么值得向往的地方。江湖中的女子大抵也不大想进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了一条街就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模样,每日面对的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张脸,也不晓得那些小姐们是怎样忍受过来的。
洪绡的小腿瘦长匀称,脚踝处细得盈盈一握。脚趾像珍珠一般莹润小巧,行动时脚跟微微抬起,只有前掌挨着地。
洪绡的脚掌在水里哗啦哗啦划拨了一阵,突然唤道:“相思,你猜猜我寻到了什么。”
相思几乎下意识便抬了头,只见洪绡一手握拳,伸到她跟前。相思摇了摇头,问道:“那是什么?”
洪绡笑意愈深,面上的几分促狭却是不加掩饰:“尽管猜猜罢。”
相思侧头想了想,仍旧摇头道:“我不知道。”
洪绡的玩性并未受到挫伤,不依不饶地问:“随便猜上一个罢,你要快些,这东西可管不得久。”
相思见她这般殷切,只得顺了她的意思,随口道:“水草。”
洪绡笑道:“猜对了。”她虽然这样说,却并未将手掌打开证实,反将握起的拳头收了回去。
相思有些被诓骗的羞恼,伸手抓住洪绡收回的拳头,道:“才不是。”
洪绡仍是笑:“我随便的找一找,你随便的猜一猜,哪知道恰巧就一样了呢。”她挣不开相思,可就算是内力皆在,也不见得就会强行挣开。
相思较了真,去掰洪绡的拳头,洪绡也不曾反抗,顺着相思的气力将手掌心摊开,里头空空荡荡,只有一些水迹。
洪绡故作惊诧道:“方才还在的,现下怎么不见了。”
相思一双眼眸水莹莹地瞪着洪绡:“分明就没有东西。”
洪绡笑道:“原先分明是有的,大抵不知道什么时候跑掉了。”她用左手指指手心的水迹,“喏,你瞧,这是逃跑时留下的证据。”
相思面对这样的洪绡,一时无言以对。
洪绡却伸了手掌,将那湿漉漉的水迹抹在相思额头,柔声道:“好姑娘,心里不舒服,就把话都说出来,别留在心里生闷气。”
相思但觉额上凉沁沁的,脑中一片空明,原本有些阻塞的心情也好似豁然开朗,向洪绡点头轻“嗯”一声。
洪绡见相思面目上笼着的委屈消散,又变作从前的乖顺模样,心中不由得又是松气又是觉得有些遗憾。相思暗自气鼓鼓的模样稚嫩可爱,洪绡不由要生出几分逗弄的念头来。
可若是往后自己收了个弟子,整日里气鼓鼓一副受气包的模样,大抵也懒怠去哄了罢。
虽然并非松懈的时机,洪绡的心情仍是闲适得紧。她坐在一块有些高的石头上,双脚在溪水中悠然晃动,划起一道道波纹荡漾的水线。
相思坐在对岸,学着洪绡的模样,踢开鞋袜,小心翼翼地用脚尖去探溪水。冰凉的温度直窜上头顶,将夏日的燥热去了好些。相思这才将整只脚都探进去,随着洪绡的动作轻轻晃起脚丫来。
洪绡看着洪绡,捂嘴偷笑,眉眼舒展的模样像是春来百花绽开的盛景,梨涡深深好似要沁出醉人的芬芳来。
相思也看着洪绡,那一双桃花儿眼眸也随着洪绡的笑容一道盛开着,流转出万端风情。
作者有话要说: 相思小姑娘被江湖老油条吃得死死的节奏。
所以忠犬到底为什么这样萌,为什么这样萌……
☆、逃亡(三)
转眼天已近暮,残阳将息,天地间一片蒙昧的昏黄。
洪绡将午间余下的兔子肉取了些打火烧热,两人分食。兔肉热了两顿,肉质有些老了,又没盐没味,只堪果腹。不过洪绡与相思本就不是娇气的女子,在这等情形下,也讲究不得。只那兔子实在肥硕,这一天两餐下来,竟还剩下泰半。
相思在溪水旁将手与脸庞洗净,冷不防洪绡唤了她一声,相思转头应答,面上的水珠湿淋淋的还在往下滴落,这一回头,就好似芙蓉出水,眉梢眼角的妩媚不可方物。
洪绡忍俊不禁,执了丝绢上前为她拭净水珠,自嘴角到眉梢,一面擦拭,一面轻声道:“好歹是个姑娘家,往常也多讲究一些,这样粗粗咧咧往后怎生嫁人。”
相思直挺挺地站在当地,只觉手足再不是自己的,半分动弹不得。在这般贴近的距离下,相思低下头,只看得见洪绡线条优美的脖颈。洪绡的呼吸总是轻细绵长,往常说话时也轻飘飘好似耳语,这般落在耳畔,如同情人间的喁喁低语。相思红透了脸颊,脑中糊里糊涂乱成一团。耳听得洪绡说起嫁人,心中无端升起七分羞恼,道:“我不嫁人,就跟着你也不成吗?”
洪绡笑道:“世界这样大,我身周却只有方圆几步的距离,你还那样年轻,拘束在这狭小的天地里头,那有什么意思?”
相思涨红了脸,真真似了个桃花开遍,娇艳灿烂,她道:“再大的天地,没有个挂念的人,岂不如浮萍无根,又有什么意思。”
洪绡呆愣住,相思说出的这番话,令她心中一紧,差些落下泪来。以相思的阅历,原说不出这样的话,因而相思说出这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