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难堪重任,心魔三勾二搭,弟子就忍不住去看她想她,意志这种东西,跟油水一样,对弟子来说都十分稀缺。
还是您想告诉弟子,世间恩爱都是幻象?
心魔待弟子极好,无论是将军、庄宝、宋十一娘还是宋娇娘,总是待弟子好,您看,她都不嫌弟子面有恶疾。弟子悟性不佳,总分得清好赖。心魔时不时戏弄弟子,但并没有恶意……
佛祖啊佛祖,您该不会在最后酝酿一种决然,给弟子看万般恩爱转头空,就是为让弟子顿悟吧?
这种顿悟,宋则一万个不想有。她自问生离死别都不能叫她顿悟,除非她发现心魔欺她骗她利用她,可她实在想不出,自己一无所有,能叫心魔骗去什么。要昧心说吃了自己能成仙,就算她信了,心魔也不会信呀。
佛祖佛祖,您是否想告诉弟子,哪怕弟子身残志弱,也会有一个天仙一般的姑娘来爱我关心我?
啊,宋则一拍自己的光头,她忽然有点明白佛祖的意思了。
重点在于姑娘。
世间夫妇,皆是男女,但在她的前世记忆里,每一次都是姑娘。佛祖这是要开示,男儿不及女娘,最后还是姑娘好。
宋则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连连叩首拜谢佛祖恩典。
眼见这小尼姑拜得如此虔诚,出入的香客、游人暗暗点赞,很是放心。出家人认真,说明这寺庙灵验,最怕进香遇到花和尚,浪费感情浪费钱。
走出大雄宝殿,宋则已不再烦恼,甚至有一些高兴自己猜到了佛祖的想法,鬼魅般的脸上带着一抹笑,引得旁人不时去看她。
经过塔前,有两个挽着竹篮的女人在讲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被她听到。
“我们镇上那个节妇,被落凤山那群山贼抓走,居然还能逃出来,你说她命大不大。”
“哎哟,那个宋……娘子啊,我也听说了。看不出来呀,她一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样子,居然这么能跑。”
“架不住人家生的好,别说山贼了,镇上那些个男人看见她哪个不是轻声细气,脸上带笑的。就是卖肉的,都多给她一两。”
“嘻,说不定就是山上那些糙汉子,没见过世面,看到她腿都迈不动了,所以她才能逃出来。”
“她报官的时候好像说撞柱自尽,命大没有死成呢。我看是山贼怜香惜玉。”
“可惜啊,宋娘子的婆婆没有山贼那么怜香惜玉……”
“你可晓得,她婆婆刘氏一向不喜她,要不是她时时刻刻循规蹈矩,早被挑剔的刘氏寻到错处送回家去了。”
“刘氏不是靠她养活嘛。”
“可不就是嘛,吃她用她,还巴不得占了她的嫁妆把人赶走。”
“嘻嘻……”
两个女人说说笑笑,全神贯注,经过宋则的身边不甚在意。
冷不防宋则一声怒吼:“在佛前妄语,不怕下拔舌地狱嘛!”她因为脸的缘故,平常没有表情时,人人都觉得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今儿听到这两个长舌妇人,言语中对宋娇娘诸多嘲弄,说的还是些损人名节的话,她禁不住大怒。一怒之下,那红印满布的脸显得越发狰狞。
“哎哟,鬼鬼鬼。”两个妇人惊呼连连,朝后退去。
“鬼也不及你们造谣生事可恶。”
待看清楚形似恶鬼的是寺中女尼,妇人们才放大胆子,彼此搀扶站好,眼睛不屑又惧怕地瞟她,不再与她言语,自顾离去。
“呸,呸呸呸。”宋则气坏了,挽起袖子恨不得捡石头砸那两个长舌妇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宋则到底受了佛荫,原先是做好事不留名,她这一番出头,倒叫忙完家中俗务,终能抽身勾搭宋则的正主儿瞧见。
宋玠听到宋则为她说话,很是开心,笑眯眯走过来,口称:“小师父。”
她这一声声的小师父,似正经又不那么正经,每每唤来,倒像是故事里诱骗僧人的女妖。宋则的心别别跳。
“你,你怎么来了?”方才举动纯是一时激愤,宋则没有多想,但给宋玠看去,她不好意思。
宋玠的手盖在她光光的脑袋上,传递阵阵热量,见她把头低了一低,却没有拍开她,不免一笑,道:“今日得空,给你送些好吃的素菜,不知你喜是不喜。”
“当然喜欢。”此时,自以为受到启示的宋则已将宋玠列为佛祖所赐这世上待她最好的心魔,莫说没有吃的,光见到人,她都欢喜不已。
宋玠拉她在廊下就坐,揭开食盒,三色素菜与一捧掺杂粟米的白米饭都冒着热气。
清炒甘露子、藕片木耳小豌豆、素鸭。
素鸭油光湛亮,豆腐衣之间包裹着香菇和笋丁,宋则从来没吃过此物,大呼好吃。她一连吃了三块后,饮水思源,夹一块送到宋玠嘴边。
宋玠含笑接了,暗赞自己真是出得厅堂,进得厨房,睡得凤床,打得sè_láng,全面发展的绝世无敌好cǎi_huā贼。
待宋则吃得心满意足,依在廊柱上揉着鼓鼓的肚子,嘴里嘟囔着:“好吃好吃真好吃,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吃的东西。”
宋玠笑着把手帕递给她:“喜欢的话,我便常做给你吃。”
宋则点头说好啊好啊,随即敛了笑容,正色道:“若是不方便,就算了。能吃这么一遭,我已是此生无憾。”
“此生无憾?小师父,你可真会花言巧语。”
“不不不,出家人不打诳语。”宋则仔细打量言笑晏晏的宋玠,只觉她人美心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