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该走了。”沈砚抚着他脸道,“别这样,我走得也不放心。”
萧索默默片刻,慢慢离开了他的怀抱,却还牢牢抓着他指尖。正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停顿半晌,他终于狠狠心,背过了身去。
沈砚定定看了他一眼,回身上马,疾驰而去。
萧索耳边马蹄声催,渐渐飘远,消失于茫茫天地之中。队伍走了,沈砚也走了,此地只剩了他一个,并这广袤无垠的荒野。
山南山北蓼花红,尽是离人眼中血。
第131章 鸿雁传书
萧索怅然若失地向回走,路过天光云影,越过水流落叶,停在马车旁,攀着木门狼狈地爬了两下,忽然趴在车架上怔住了。
八宝从后面抽出脚凳来给他:“公子怎么了?踩着这个就行了。”
“是啊,踩着这个就行了。”萧索木然点点头,以前从不知道也从未用过,每次都有人抱他上下的,平时竟不觉得。
窗扉紧闭,车厢里晦暗若黄昏。他们的马车走在官道上,像往日一般,“隆隆”地响。鸾铃在檐下“叮当”,身边仿佛有人坐着。
别后的情绪,如同休沐结束前的最后一个傍晚,莫名心慌,表面却平静,有淡淡的愁绪夹杂其中。
回到将军府,才刚午时。
沈砚的管家宗喜早已得到吩咐——他离开的时候家里萧索做主——因而不敢怠慢,跟在身后迭声问:“大人何时吃晌饭?是在前面吃,还是送进屋里去?”
“我不饿。”萧索摇摇头,“我不吃了,你们歇着吧,不必忙。”
“将军走前嘱咐过,让看着大人多吃饭,除非生病吃不下,否则不能不吃。”宗喜道。“话又说回来,将军也说,让好生照顾您,不让生病,否则要拿我们是问。”
萧索叹了口气,道:“那等下再送进屋里罢,我想歇一会儿。”
宗喜应了一声,躬身退了出去。
八宝见状,也不打扰他,只坐在屋外的水磨石台阶上发呆。
萧索在前厅怔怔站了一时,又在椅子上出了一回神,接着端起茶来喝了两口——却是冷的——只觉疲惫不堪,却又困意阑珊。
他顺着走廊向后去,转过板壁,步入寝室,见床帐里被卷褥绉,屋中热气犹存,枕边还有一条沈砚换下的腰带半垂至地面,虽然凌乱,却很旖旎。
大约是丫鬟们没有得到命令,不敢擅自进来收拾,故此室内还保留着临走时的样子。沈砚待底下人一向宽和,但有一回萧索在此过夜,晚上被进来换烛芯的小丫头没留神用蜡油烫了手,他生了气,从此再不许人随意进他卧房。
萧索原本忍得住,从送走他起感觉便有些迟滞,钝钝的,但一见此情此景,人去楼空的对比太明显,触动情肠,眼泪顿时如黄河决堤,控制不住地向下流。
厨役端着饭菜在外面敲门,他只顾抱着被子抹眼泪,也不曾留意。慢慢哭得累了,无意识地裹着沈砚用过的衾盖,睡着了。
那上面有他的味道,好似窝在他怀里。
不知他此时此刻,正在做什么。
沈砚一行走,一行命阮桐拿着纸笔在旁写信。他没有惊艳的文采,不过是所思所想、所见所闻,闲闲低语,娓娓道来。
“今日上午吃了一碟咸菜,三个馒头,并清粥一碗。味道不错,只是不如你做的,很想念你的渍鸭蛋。一过并州,满眼土黄,气候甚是恶劣。此地百姓生财有道,虽不在丰饶沃土之处,却能另谋出路,行商贩货,倒很不错。中午路过某县,也不知叫个什么,在那城外面偶遇一捏面人的老头儿,好手艺,比咱们江南家乡的大阿福另有一样好处。我命他捏了一个你,又捏了一个我,来日见到再给你,瞧瞧可不可爱。大军不能久留,下午我们就到了……”
阮桐一面奋笔疾书,一面截口道:“将军,您要是这么事无巨细,衣食住行全写上,别说我写不过来,只怕这纸也不够用了。”
“你就写罢,”沈砚坐在马上晃荡着说,“纸还不有的是,没了路上遇见市镇再派人去买。独宝……萧大人他吩咐了的,让所有的事儿都写上,本将军也不敢不从。”
阮桐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将军待他……可真好。”
沈砚想起那人的音容笑貌,目光渐渐悠长,勾了勾嘴角,没有作声。
萧索收到信已是十日之后。
驿卒快马加鞭赶到,见信上别着三根羽毛,另有一只军中盖的印,只当是何等紧要的机密情报,匆匆忙忙送进了将军府。
管家留他在花厅款待,送上一大包银子,说日后还多有劳烦他的时候,又陪他吃过茶,才将其礼送出门。
晚上萧索散班回来,便见窗下的书案上搁着一只信封,惊喜得差点儿一跤摔倒,忙乱中扶住椅子,到底碰了膝盖。
他也顾不得,抖着手拆开信封,从头到尾细细读了三遍,将那厚厚一叠纸捂在心口,长舒一口气,半晌,方才想起回信。
“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沈砚千里迢迢送信,说的是家常。他又千里迢迢与他回信,说的仍是家常。
“文玉卿卿,见信如晤。今朝雨霁,月华如练。吾与君天涯远隔,共此时也。自卿去后,一别已有十六日矣。日日思君不见面,夜夜念君不闻声,情难自禁,常徘徊于桂霭桐阴之下,未尝有不忧惧牵挂萦乱于心者。今阅卿之家书,闻得卿一切安好,足慰愁思。只恐信函往来,耗时颇多,期间或有奇变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