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急着问案子,上前一步打破他们之间的僵局:“程学士,可还记得我?”
程池一顿,不慌不忙地翻身下地,整整衣服拱手道:“见过将军。”
“不必多礼。”沈砚摆摆手,坐在桌边,“你坐,我就是来问些事儿。”
程池不敢坐,奈何沈砚执意不肯,便倚着床边坐下,道:“将军有事,但问无妨。”
“你应该猜到我要问什么了。”沈砚回头示意两个寺丞躲开,拉着萧索垂在身边的手说:“此案究竟是如何,只有你最清楚了。张云简如何问你的,他手里究竟有何证据?”
程池冷笑道:“此案原是莫须有,那本《岁和文集》从前本是千金难求的著作,读书人没有未听说过的。若说这本书是逆书,那天底下都没有好书了。不过是有心人污蔑,想要拿这个做文章,反而带累了老先生一世清名。说起来此事还与将军有关……”
“与我有关?”沈砚打断道。
程池颔首说:“将军可还记得,当初您在弘文馆里打了的那个儒生?”
他话一出口,萧索瞬间恍然:“是杨维举,是他做的这些事?”
“他倒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不过他自从被赶出弘文馆后,听说过得甚是潦倒。他心里有恨,又无处报仇,恰好听说当日沈将军在谢大人府上祝寿时和张云简起了争执。他便投到尚书府去了,也不知在里面商量了什么事,出来便嚷那本《岁和文集》是逆书。此次案发,他便是首告之人。刑部明面上也是因他的检举,才调查此案的。”
程池叹了口气,又道:“原本那书是藏在文渊阁里的,但那日言大人来,说里面有篇文章,曾提到过一种很是稀奇的药材,命下官取来给他查看。他看过后便将书一道带走了,为此,又牵连了言大人。”
沈砚起身踱了几步,负着手问:“言浚要查的药材,可是千尾萝?”
程池还未答,萧索先道:“你不是去见过他了,难道不知他为何拿走书的?”
“他不肯说。”沈砚不由得唏嘘,“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家画竹子,一幅又一幅,也不知有什么好画的。弄得胡子拉碴的,就知道喝酒。”
程池接道:“言大人是无辜受累,那本书也无甚不妥之处。否则流传这么久,在皇里也放了这么久,岂会到现在才被定为逆书。刑部也知道这一点,他们将下官带去后,威逼利诱、刑讯逼供,要下官做假供词,说此书被当时修缮的几个人篡改,记录了大量的逆言。”
“大人当然不会答应。”萧索温言说。
程池一哂:“他们的意图太明显,无非是想诬陷当日参与修书的一干人。”又道:“杨维举还有个叔父,就是崇文馆里的杨老师傅。此人倒还正直,大人可以去找他,或许能破杨维举的证词。”
“多谢,我没什么好问的了。”沈砚已了解前因后果,拉着萧索出门,将地方留给站在角落里久久不动的刘思文。“你们两个聊罢,不必着急,我们在外等着。”
程池想道谢,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刘思文,终于未能说出口。
他们顺着走廊,到对面房舍里暂候。萧索见嵌在青石墙壁中的门是铁制,心里便有三分预感,进去一看果然是刑讯室。
上首一张矮桌,下面放着几个蒲团。四周墙壁上挂满各色刑具。对面气窗下搁着木架与枷锁,地上还有盛满水的木桶和堆满炭的火盆,旁边赫然两把铁钳。
萧索又想起当初在刑部,他因抗拒张云简,被他拔去指甲一事,不免打了个寒噤。
沈砚觉察出不对,忙问:“要不咱们出去,走廊上等着?”
“还是在这里罢。”萧索盘膝坐下,靠进他怀里,“这里清净,外面能听见他们两个说话,太碍事了。”
沈砚将人抱到自己身前,张开手脚圈住他,低醇声线在他耳边问:“这样好些了么?”
萧索“嗯”了一声,在他胸口点头,虽处泥淖,却觉身在莲台。他一颗心渐渐放下,安稳如置摇篮。
“张云简是想害我,是吗?”他的声音很柔软,仿佛沁了水。
沈砚揉着他肩膀说:“他是想害我。他对你的不满还罢了,真正恨的是我。他也是皇帝的心腹,却总是被官位不如他高的我压一头,早已心存不满,加上……他这人眼光也算刁,知道你在我心中的份量。他利用杨维举弄这一出,是要害你不假,但却是通过害你来整我。至于言浚,可能是他捎带手赚的,也可能是误伤。”
“我觉得是故意的。”萧索道,“他知道皇上在为言大人的去留犹豫,此案若能牵扯到言大人,便可以更复杂。这样你我就很难摆脱这件事了。若非如此,只要稍稍一查,冤枉就能洗清,他根本害不到我们。”
“你说的对。”沈砚俯身吻他,“越来越聪明了,我的独宝。”
他顿了顿,又道:“此事都是我的错,除恶务尽,当初就不该给那个杨维举活路。我一念之仁,觉得他已挨了打,也算受到了教训,虽然可恶,到底罪不至此,便放过了他。谁知有今日之祸。”
萧索摇头道:“这不是你的错,张云简要害人,没有杨维举还有周维举、赵维举。这不是你能防得了的。怪只怪我,当初不该得罪他。”
“胡说。”沈砚捏他的耳垂,“他色令智昏,以权谋私,非要占你便宜,你能怎么办?想起来我就生气,个老混账!”
萧索居然还笑得出来,弯弯嘴角问:“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