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溪村风景甚好,只是人多口杂,又地处偏远,民风较之京城可谓保守。萧索厌倦了被人指指点点,因此不欲再在河这边置办房产。而他原来的家付之一炬,不知谁在那片地基上重盖起屋宇,已然上了锁。
老管家选的几处位置倒好,不过请人画图盖屋费用不小,萧索是个穷官,委实负担不起。他极中意河对岸、山脚下的那片竹林,幽静却不偏僻。若非地价高昂,他必是要去那里定居的,将来告老归田,也是一条退路。
“其实大人可以看看云中县的地,那里虽不像涿阳是附廓县,但景色却不错,比在这里置地划算得多。如今咱们这儿的富户,大都在那儿盖了庄园。”老管家提议说。
萧索踌躇道:“云中县挨着运河,那里的房屋甚贵,与京城也相差无几。我囊中羞涩,只怕……”
“大人有所不知。”老管家笑笑,“云中县原是快意堂之所在,今年朝廷下令剿匪,他们就都搬走了,连基业也被捣毁殆尽。现在人人都知那里出了事,为怕沾染是非,许多人正抛售房舍,什么都便宜了。大人现在去抄底,岂不妙?”
“抄底……”萧索胆小怕事的一面又翻上来,犹犹豫豫道:“会不会惹事啊?而且我银子实在不丰足,怕不够用。”
“正经买卖,怎么会惹事?”老管想了想,又道:“这银子不够,的确是个问题。倒是将军这里还有好些家私,大人尽管用便是,他也不会怪罪的。”
沈砚自然不会怪罪,他连后事都安排好了。但那些银子是他留下的,怎好随意挥霍。
萧索磨不开面,攥了攥手里的钥匙,道:“你带我去库房看看。”
沈府的库房在地下,老管家提着灯笼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接引着萧索:“大人留神,这楼梯陡得紧。”
萧索弯腰下去,见里面黑黢黢犹如长夜,隐隐然只能瞧出一星轮廓。管家点来油灯,他这才看明白,大库房里箱子叠箱子,架子堆架子,数不清有多少珍宝。
“这些是将军上次回来时带来的。”管家指着对面一扇木门道,“那一间里是老爷留下来的,将军与老爷……不睦,因此不愿用他的钱财。他说将来等二少爷回来,都留给他。”
萧索点点头,随手掀开一只箱子,珠光宝气随之泄满一屋,惊得他连连咋舌。
管家毫不惊讶地道:“这几箱是古董玉器,都是圣上赏的。那边几箱都是金银,足够大人置办房舍了。”
“何止足够。”萧索叹为观止,闷声道:“我还是不要看了罢。”
老管家顿了顿,拦道:“大人,其实将军早已吩咐过,这一份家私都是留给您的。您实在不必为难,这是我们将军待您的一番心意。您就笑纳了罢。”
萧索听这话里有破绽,回头问:“沈砚此次回来过家门而不入,连你的面都没见到。你如何知道他将这些东西留给了我,他又是何曾吩咐过你?”
“大人不必猜疑,这话当真是将军所说。”管家躬身道,“旧年将军奉命去东南剿海盗,途中经过涿阳,曾来家住过一日。他叫小的们将库里的东西看好了,留着将来给您使。还叫给您父母修坟,又说您将来必是要位列公卿的,所以命我们在墓碑周围种上栾树,让隔三差五去祭扫,不得怠慢。连您家里那块地上的新屋,也是将军命人仿着从前的样式所建,说要修得一模一样才好。那门锁的钥匙就在您手里攥着呢,不信时,您可以去看看。”
萧索万没想到,沈砚竟如此细致。
“那他……为何不告诉我?”他喃喃自语,心底糖浆一样化开,甜丝丝的。
老管家微笑说:“咱们家将军从小就是如此,面上虚张声势,心里可软着呢。老爷当初赶他出家门时,他若是嘴别那么硬,说两句好话,也就无事了。”
“他只好跟自己人犟,”萧索不由得抿抿嘴角,“跟外人,他那张嘴可油滑着呢。”
他在床帏之内,嘴更甜。
老管家一面陪他上去,一面道:“小的看着将军长大的,他心眼儿实,是个善心人。萧大人跟着咱们将军,必不会吃亏的。”
萧索脸色一红,讪讪说:“是他跟着我。”
老管家垂头不语,只牵了牵嘴角。
次日沈砚依旧没有消息传来,萧索想着无甚要紧事,大约都中一切平安,便同几位乐不思蜀的太医商议定,吩咐十一收拾东西、备好马车,吃过晌饭启程返京。
走前老管家交给他一张契票,是云中县的一所房舍。他办事竟如此迅速,萧索暗暗称叹——当真不愧是富贾之家。
他们颠簸前行,三日后才走到安乐县。
萧索顺道去探望了欧阳旭,得知他近日要娶妻,内心深为纳罕,总以为他喜欢男子的,譬如从前他对自己的一番情意。
欧阳旭却说:“我并非喜欢男子,只是喜欢了你,而你恰好是个男子。”
萧索瞧着他如今气韵大改,比先沉稳了许多,眸中还是盛着十里暖阳,令人望而生温。
欧阳旭请他下个月来吃喜酒,还说王铁嘴与善姑约定了终身,那日一并摆宴庆贺。
萧索闻言一怔,颇过意不去,自己如今汲汲营营,一心奔着锦绣前程去,已不知多久没有回首顾盼了。
他走时脸色不甚好,欧阳旭的安慰也无济于事。沈砚依言在城外等他,老远见车马过来十分雀跃,恍如隔世一般。
谁知日思夜想之人见到他,不仅没有欢欣,还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