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公平...这不公平啊!”白苏九忍不住地落下了眼泪。泪水顺着问尘方丈饱经沧桑的面颊滑落到地上,无声。
白苏九看着问尘方丈额头间深深的皱纹,以及他嘴角保持着的一抹笑意,白苏九只感到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揉捏着,充满了愤慨、无奈、以及迷茫。
将君南衡安置好了的白辰轲和白栖梧跑了过来。他们本想着向问尘方丈道谢,然而当他们看见白苏九眼底的泪水时,二人顿时怔住了。
“国师...”白栖梧怯怯地喊了一声,刚要上前一步,手却被白辰轲抓住了。
白辰轲眨了眨眼睛,掩去眼底的悲伤,伸手扯着白栖梧离去。白栖梧踉踉跄跄地被拽走时,目光扫到了院门处一熟悉的身影。
秦央不知何时赶了过来。他在王府里看见了皇宫处天空上呈现的异象,还以为是白苏九又出了事儿,这才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
当他看见白苏九失神地揽着问尘方丈的尸身时,秦央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白苏九的狐耳悄悄地探了出来,微微抖动了一下。秦央走近,一时间有些语塞地拍了拍白苏九的肩膀,没能说出什么。
白苏九又仔细看了看问尘方丈,然后将他轻轻地平放在了地上。白苏九抬起头,茫然的眼神里夹杂着胆怯,让秦央心里狠狠一揪。
“他死了。”白苏九呢喃着。
秦央看了看安详的问尘方丈,点了点头。
“天罚。”白苏九又说道,声音有点颤抖。
秦央终于忍不住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白苏九。
白苏九歪着头,似是很费解一般凝视着问尘方丈:“我连他的真名都不知道...这样好的老和尚,怎么就遭了天罚了呢?”
秦央没有说话,头埋在白苏九的肩膀上,不敢撒手。
白苏九的耳朵一抖一抖的,自问自答一般小声说着:“君南衡那孩子...虽然傻了点,但到底是个又正义又上进的好孩子...结果莫名其妙地就背了杀孽;阿年...年纪那么小,又懂事又可爱,现如今却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有白辰轲,年纪轻轻地就死了,成了水鬼...”
白苏九说着,突然拍了拍秦央的脑袋,带着复杂又晦暗的笑容说道:“我这是被诅咒了吧?天罚盯着我,所以我走到哪儿哪儿出事。天道厌弃我,所以...”
“不,不是这样的。你没有错。”秦央闷声回答道。
白苏九呆呆地坐在院子里,好看的双眸变得如同没有生命的玩偶一般空洞。秦央保持着一个姿势拥抱着白苏九,二人一语不发,直到黄昏。
黄昏时,白辰轲拿着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信,走了过来。
“国师...这是问尘方丈写的,压在了你的书底下...好像是写给你的。”白辰轲咬了咬嘴唇。
白苏九又看了看问尘方丈的尸身,然后手指发抖地接过了那封信。
“小友苏九亲启:”一上来,这端正的几个字便狠狠地刺痛了白苏九的心。白苏九如同寻到一个依靠一般,一手抓着秦央的胳膊,一手举着信慢慢地读了起来。
问尘方丈没有再喊他施主,没喊国师,而是直接写的‘小友’。这封信,具体来讲,应当是封遗书。只是从头到尾,语气轻松豁达,仿佛谈笑一般。
“小友苏九,倘若贫僧的死状有碍瞻观,切记唤走孩子们,莫要吓坏他们;贫僧此番前来,已看破尘世,无所挂念。贫僧身死后,一把火烧了去,将灰土随手抛掉,或者埋入树下,贫僧赤果果来,自当不扰任何人地去。小友无需悲伤。
你我当年便有一面之缘,曾把酒言笑相见恨晚。谁料天命弄人,贫僧研习佛法至今,却始终跳不出轮回。小友本是看淡尘世之人,却因一念之差被尘世所困。如今贫僧先行一步,独留小友一人忍浮生之苦,悲乎痛哉。然,此劫乃小友之心劫,佛曰,不可说,只能由小友自破此劫。幸而,小友经百世轮回依旧保持本心。如此,贫僧尚可安心。
鬼神本同根生,一步错,步步错。望小友早日跳出枷锁。贫僧将在佛祖座下为小友诵经祈福,愿小友日后无论如何抉择,都能获得佛祖宽恕。”
白苏九的睫毛上挂了一层水雾,他无助地看向秦央,小声问道:“怎么办,我看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就像他活着的时候,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总觉得有所指,却参不透其中奥妙。”
“他...离佛太近了。”秦央轻轻揉了揉白苏九的耳朵。
白苏九又发了会儿呆,回味着问尘方丈的遗言,眼前突然如同幻觉般闪现出一个画面。
一座低矮的草屋里,窗外是淅淅沥沥的夜雨。一年轻僧人裹着斗笠进了屋,他怀中抱着经书,神采奕奕地同屋中人攀谈起来。
屋中之人乃两位少年。一人银发,一人黑发。黑发少年温和地与僧人对着话,而那银发少年却恶作剧般悄悄地将僧人茶杯里的茶,换成了白酒。
僧人喝了一小口白酒便大惊失色地直念阿弥陀佛。银发少年却痞兮兮地说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
黑发少年无奈地敲了敲银发少年的脑门,而那僧人则憨厚地笑笑,没有作声。
画面戛然而止,回到了当前。问尘方丈毫无生气的身体安静地平躺在地上。忽然,一抹淡淡的金光飘了出来,绕在天空中游荡了几圈,转瞬消失了。
“他应当...去了他想去的地方了...”白苏九轻声道。
秦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