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未艾扬了扬面具,“你若是被人追杀,还能拿着用。”
夜未艾小声道:“我刚到筑基,那种东西带着,修为比我高一点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明烛耸了耸肩,也不嫌弃直接塞自己怀里了。
果不其然,天边乌云密布,很快雨便落了下来,将偌大个首安城笼罩在一片朦胧雨雾中。
城外的官道上,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坐在一棵树下躲雨,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一颗火红的炎石放在身前,将周遭冰冷的空气熏得一片温暖。
那人披着宽大的斗篷,兜帽遮挡住整张脸,只能看到白皙的脖颈。
此时,那人袖子中突然一阵微光闪过,他在里面掏了掏,拿出一枚挂着蓝色流苏的玉令,纤细的手指在雕刻着日照山纹的玉令上一抹,一缕神识从中跃出,接着一个人影立在他面前。
那人在一片雨声轻声道:“五师兄。”
五十年过去,商焉逢面容虽然半分未变,但是身上的气势却更加稳重威严,他冷声道:“负雪,你到实沈了吗?”
周负雪将宽大的兜帽掀开,露出一张冷漠至极的脸,冷声道:“很快便到首安城最近的行鸢台,最近一艘去实沈国的长鸢是明日辰时。”
商焉逢道:“青空游女的空穴令全都在实沈国消失了踪迹,虽然有师父的护身咒在,我还是担心他们会遇到危险。”
周负雪淡色的眸中疏无情感,宛如一座冰雕般无情无感,他道:“是,负雪知道。”
说完正事,两人相对沉默,片刻后,还是商焉逢受不了这样的寂静,哑声开口:“负雪,五十年了,你也差不多该放弃了。”
周负雪没有说话,眸中更没有丝毫动容,他冷声道:“五师兄,若无其他事,负雪便先告辞了。”
他说着,就要去抹玉令上的神识。
商焉逢叹息了一口气,道:“我说什么你都不肯听一句,罢了,你随心便好,到了实沈国告知我一声,我和雪玉即刻启程出发。”
周负雪道:“三师兄眼睛不好,还是不要让他出门了,而且十师兄还在重病中,留下一个人照料吧。”
“娣安会有小师叔照顾,他心疾一日比一日严重,我们此去实沈国也是为了顺道去说玉城掠月楼,看看能不能找到七窍玲珑玉。”商焉逢说着,微微垂眸,“若是再找不到,娣安怕是撑不过这个冬天了。”
周负雪安静地看着他,半天才道:“是。”
商焉逢还要再叮嘱什么,但是对上周负雪冰冷非人的眸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周负雪抹去神识,微微仰头靠在背后的树上,一滴雨落在他羽睫上,顺着他的眼角缓慢滑落下来,冰凉的触感令他回过神来,猛地自嘲一笑。
“你差不多该放弃了。”
在这五十年间,这句话无数人对他说过,归宁,每个师兄,就连周明重也对他说过这句话,让他不要再为了一个已死之人这么作践自己。
已死之人?
周负雪不懂,他也不想懂,他既没有亲眼看到明烛死去,也没有见到他的尸首,只靠着那一盏长生灯,所有人都认定明烛已死,他却无论如何都不相信。
五十年里,他每一年都会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首安城,从不放弃地去找那似乎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大师兄,似乎只要他不放弃,那个美貌温柔的师兄就不会死。
他抱着这样的想法,一找便是五十年。
周负雪性子本就孤僻,没了明烛和他插科打诨喋喋不休,这些年变得仿佛没了人情味一般,只是安静站在那,就会给人一种骇然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靠近。
周负雪将兜帽重新戴上,将地上的炎石捡起来,黑袍翻飞冲入了雨幕中,朝着首安城外的行鸢台走去。
即使是下着雨,首安城的夜市依然开着,来往的人全都撑着伞络绎不绝,吆喝声响彻一整条街。
明烛撑着一把伞,欢快地踩着水坑跳来跳去,夜未艾披着滚了毛边的斗篷,无奈地跟在他身后。
大概是觉得伞太碍事,他将伞收起来往夜未艾怀里一扔,淋着雨跑到了一处小摊旁,眼中全是灿然星光。
“快来快来,你之前答应了我要请我吃小黄鱼!”
明昭朝着摊主伸出十个手指,认真道:“我要十个!”
摊主大概是没见过一下买这么多的,唇角抽了抽,但是有钱不赚是傻子,很快利落地将滚了材料的小黄鱼放在了滚油中。
明烛看着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刚炸好一个就迫不及待地接了过来,啊呜咬了一口,接着眸子都弯了起来。
夜未艾小声道:“真的那么好吃?”
明烛几乎要把头点断了:“好吃哭了。”
夜未艾:“……”出息呢?
片刻后,夜未艾抱着几个用油纸包着的小黄鱼,跟在明烛身后小跑着。
明烛嘴里咬着个竹签,左看看右看看,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见什么都好奇。
“我五十年没到过外面啦,仔细看着,五洲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明烛捏了一个玉令朝着夜未艾晃了晃,好奇道,“这是什么?”
夜未艾解释道:“这是通消息的玉令,将两人的神识放在上面,相隔两地只要神识互通便能见面,据说是日照山归何小师叔研究出来的,二十年前便风靡了全五洲,现在每个人都有,前辈想要吗?”
明烛顿时道:“可以吗?”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夜未艾,夜未艾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