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儿建立情感,只顾着朝苏慎挥了挥手。不过这手挥不挥都没什么意义,反正苏慎也没看他。
他划着轮椅在土路上走,手指头尖儿都沾了些浅黄褐色的细土粒儿。
从田喆家到他家,这条路他走得太熟了,就连划几下能经过第几棵树都说的上来,所以他大概也能说的上来,这个时间前边儿胡同口聚集着哪几个端着饭碗论人是非的大妈。
而且见了他肯定得说上几句。
这孩子身残志坚之类的。
可去你的身残志坚吧。
这辈子就从“感动中国”上学了几个不是什么好词儿的成语,全用他身上了。
要论最不会说话,得数大妈这个群体,要在这些大妈里边排个名儿,清水乡的大妈们绝对是翘楚。
如果有幸能举办个秃噜嘴大赛,前好几名必定一水儿清水乡人氏。
放在平常,他懒得绕路,还能皮笑肉不笑地说上几句“对啊,坚着呢”,“又考第一”,“对啊,往大城市里考。”,“您孙子?回来没好意思说吧,倒数。”,“考出去肯定不回来啊,不回来就见不着你们了,多令人开心啊哈哈呵呵呵”。
可是今天,他还是觉得绕路更让人舒坦一点。
懒得应付那些大妈,他今儿脑子转不动,比起多走几步,和大妈们怼来怼去斗智斗勇可太累了。
另一条道儿上倒没什么大妈,不过是小混混聚集地。
清水乡像他这么大的小伙子,基本就三条路:上学、干活儿、当混混。平时他和那些混混们倒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但也不大爱见到他们,看着他们一身皮衣皮裤彩虹炸毛头就犯恶心。
但是大妈混混不可兼得,要想一方面不恶心,另一方面就得忍着恶心。
照今天的情况来看,比起大妈的秃噜嘴,彩虹头还算是挺可爱的。
小混混们待的街挺荒凉,到处扔着柴垛瓦块儿烟头啤酒罐儿,苏慎每划一步都得注意着别扎在手上小碎玻璃。
他一眼望过去,没见路上有人。
也是,大中午的,基本上他们也不在外边晃荡。
快拐弯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夹杂着拳头撞击的响声,看来大中午也不是没有闲的浑身难受出来找乐子的人。
他朝一边的胡同里瞟了一眼。
混混头子乔斌抱着胳膊站在一边看,里边堵着七八个人,正猛揍一个身上套了鸡饲料袋子的人,有上手的也有上脚的,揍得群情激愤,嘴里还念叨着不堪入耳的村儿骂。
这是这群人的老一套了,碰见打不过的人,就在村里蹲点儿,趁人不注意,冲上去先从头到脚套个麻袋,另一个人从外边用绳子一捆,里边的人手脚都动不了,这时候拖进巷子里一顿打就行。
虽说不上台面,但解气。
让苏慎意外的是,打人的那几个里边竟然有顾燕。
外边儿的混混和学校里的“怂货帮”压根不是一个重量级,顾燕平时在学校爱怎么闹腾怎么闹腾,那都是小打小闹,既然选了上学这条路,就是正正经经以后要当良民的,再横,心里自己也有个数。顾燕什么时候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了?
乔斌转头往苏慎这里看了一眼,挑衅地冲他吹了声儿口哨。
苏慎懒得搭理他,划着轮椅慢腾腾地拐弯儿。
轮子被前边的一块捡石头挡了一下,他皱着眉头一点点调着方向想绕过去,还没等移开,胡同里的顾燕突然扯了一把麻袋,骂:“你他妈不是能耐么!外边来的就老实儿的,甭光想着找事儿!”
鸡饲料袋子本身也不结实,被他这么一扯,从头上破了一个大洞,露出来一张人脸,好不容易见了光,里边那人也骂回去:“他妈怂货,有种别他妈玩儿阴的!”
刚喊完这话,苏慎就冲着里边看了一眼,宋海林?
宋海林正巧也看见了他,两个人对视一眼,苏慎什么也没说,这时候轮椅方向也调好了,他直接转了脸划了过去,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窄胡同口儿。
宋海林看着他毫无留恋地扭头就走,骂了一声“操!”
好不容易能重见光明,宋海林心里边不停念叨‘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汉不吃眼前亏’,但是理智还没来得及把信号传递给大脑,他的身体就优先于神经系统那群相关部门先做出了反应。他看准了一边的一个朝天鼻,一脑袋撞了过去,手底下也在使劲挣着绳子。
那个冲天鼻被撞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宋海林又撞了一下才解气。
旁边的人立马制住了他,眼看一拳就要朝着他的鼻子往下砸。
“住手。”
胡同口有人喊了一句。
里边的人居然真的就住了手。
宋海林扭头一看,苏慎竟然退了回来。
“乔斌,到此为止吧。”苏慎说。
那个叫乔斌的瞥了苏慎一眼勾了勾嘴角。
苏慎也再没说话,好半天才抽了一根烟扔给了乔斌,乔斌接了烟,盯着他看了看,然后才慢吞吞地点了烟。
一根烟快抽完了,苏慎才又说话:“给我个面子。”
乔斌看着苏慎半天,没说话,他把烟头随意一扔,用鞋底碾了碾。
然后朝后打了个手势,“今儿就这样吧。”
后边的人都松了手,跟在乔斌的身后往外走。
顾燕一看这样,急了,正要说话,一边的那个猪鼻子一把薅住了他,拖了出去。
乔斌经过苏慎的时候,把手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怕。
宋海林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