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紧紧搭在医首肩膀上,仰起头颅,沉下身子。似是回光返照,他浑身又有了气力,眼中布满血丝,大腿已然开始抽搐。熙则却不管不顾,拼了命似的向下发力。
在疲惫几乎达到顶峰之时,熙则忽然睁开眼来,就觉身下一松,腹中也猛然一轻,又有大片湿滑的液体失控地从他身下冲出。这硕大的胎头终是挤开了狭窄的通道,伴随着羊水的润滑,顺带着滑出大半的肩膀。
公子熙则就带着那样仇恨与受辱的情感,浑身发颤地将孕育了将近七月的胎儿娩出,生下了他与景和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一个。
稳婆忙是将胎儿抱出来,熙则瞬时颓然地倒回去,身下涌出大片的秽物。他如释重负地倒下去,瘫软在医首的怀抱中。医首探他的鼻息,一息尚存,又看那稳婆,不听婴儿的哭声,见她一脸难色,便也知人力已尽。
熙则轻轻睁开眸来,微微转头,试图看清在自己肚子里待了这么久的、折磨了自己数月的东西究竟是何物。可不等他看清,脑中便一片昏沉,眼皮如山沉重,下一刻便失去了意识。
景和见那两人一阵安静,便走上前来,见稳婆手中捧着一个红彤彤的肉团,便转眸看去。
这一看……
他顿时跌坐在地,脸色倏然发白。
稳婆双手发颤地捧起那团小小的东西,为难着道,“殿下……回天无力……”
“不!拿开!把它拿开!不要给我看!不要给我看!”
景和紧紧闭眼,浑身瘫倒在地,不停地向后退步,他的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似要推开那一切令他恐惧无比的东西。
那个安安静静的婴儿,是两月前熙则被自己强行用白绫束起的隆起的肚子里的胎儿,之前熙则腹痛,它还是活着的,现在,它死了,安静地死了。
景和恐怕这辈子也忘记不了自己第一个孩子的模样,他的第一个孩儿,是被自己的兄弟害得腹中早夭,被自己对熙则的漠不关心与冷绝生生害死的……
而自始至终熙则都是处在半昏迷状态,就连自己曾产下胎儿也不知晓,只是胎头冲破身体的那一刻的痛楚深深印在了心底,也只当做了一场梦,一场痛苦不堪的、他此生也不会忘记的噩梦。
两个人的、噩梦。
而浮生未了,梦,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