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翰十年夏,六月十,梁山雨。
瓢泼的雨势挟着漫天的乌云,偶尔划过的闪电与惊雷将这百里的泽都搅得混沌不安,这巨的水泽里,梁山山麓突出水面,盘踞期间,在这雷雨闪电间,犹如太古洪荒时期的野兽,在昏暗之,巨的身躯仍旧岿然不动,经历风吹雨打,坚定而可怕。
自宋江等人在梁山起事以来,横扫水泊附近的山寨,合纵连横。踞于梁山险地,数度打败官兵来袭,自曾头市后,气势更是如日天。再籍着武朝北伐,方腊起事失败的余势,盘踞壮,扶摇而上,在某些人的眼里,可怕得就如同盘踞于这水间巨岛样,便是天地之威,也不能再打倒它。
独龙岗役,它是因何而败的,在许多人的眼里,仍旧是个谜团。
六月初的那个傍晚,梁山力自武瑞营的堵截突围,此后的整个晚上,些头领都是奋力整军、奔逃,到了第二天早晨,才在将军岭带陆续汇合。想起仅在半个月前,众人在这里的意气风发,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此后在将军岭稍微整合,再去往已经攻下的万家岭,这时候清点人数,当初前去独龙岗的两万人,此时能陆续整理起来的,已经不足万。
消失的人数里,半以上是死了,有的被抓,也有的在路奔逃之陆续掉队,只能期待他们在此后陆续集合过来,又或者自行回去梁山。在这些人。很可能也有部分,开始对梁山心灰意冷,他们没有家人牵绊,籍着掉队就此跑掉的。也不是不可能。
独龙岗地,真正能整理起来的士兵,也不过万多,这仗下来。从开始的顺风局打到最后损兵过万,说出来都像是场闹剧。但这时候没有足够的空闲让他们停下来做检讨,从独龙岗那个诡异的梦魇里跑出来了,但余韵还在不停的发酵。哪怕用膝盖考虑问题都能想到,那血手人屠宁立恒这路报复,不会在此时罢手,接下来必然便会集合起手上的力量,趁着梁山空虚,做出强攻。
此消彼便长。
冰冷的事态摆在面前。同时在梁山众人眼前的。还有着无比焦头烂额的现状。眼下整合起来的这万千多人。军心也未必完全可用,要让他们回到当初的状态,不是朝夕可以做得到的了。而最麻烦的是可能还有相当部分已经被煽动的人混杂期间。
但就地整肃。也不可能。这种事情只能趁着打胜仗时做,越是败战。上方的威严越减,而下面的人则愈发抱团。在以义气为向心力的梁山上,此时还想整肃,等待上面那些头领的,就是这些来自三山五岳间好汉们的哗变和造反。
严重的事态下,对这些麻烦事也只能暂时睁只眼闭只眼。初九初十这两天,宋江等人尽量安排原本攻打万家岭的部队运送着万家岭上的各种物资回梁山,紧接着才是这边的万多人,到得初十过去,也只运了两千人回山。十这天自凌晨开始下起暴雨,事情只能稍作耽搁。吴用等人关注着军心,但事实上,军心还是挺好的……或者说,可能是挺好的吧。
万家岭胜了,但独龙岗到底是怎么败的,未上战场的兵卒、头领、家属都有好奇,他们也有消息灵通的,都知道攻打独龙岗的前几天是相当顺利的。此后的急转直下,就只有军的头领和参与了战争的兵卒能知道。但是回到了梁山上的兵卒对于周围的人,几乎都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缄默,对发生的事情闭口不提,但这样的效果,其实是来自于心的忐忑与恐惧。
当面对生与死的考验,处于局的个体都开始选择为整个局做理智考量的博弈原则终于出现在梁山众人的身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委实也能给人稍许的欣慰。暴风雨,聚义厅侧的房间里,当说起这件事,朱武也有着少许的平静。
“……至少真要打起来,军心还是可用的,家家人都在梁山上,绝部分的人,都不会希望梁山垮。”
房间里坐了好些头领,门被打开时,风雨便鼓舞进来,吹得燃烧的火把阵乱动。书桌后,吴用撑着额头:“独龙岗那边人毕竟耗得差不多了,他们想来,也来不了几个人。若是……若是那宁立恒真得了那奸相的支持,武瑞营会出兵,但在我看来,他们没那么坚决。咱们第阵只要能将武瑞营迎头打溃,以梁山的地势,终究还是守得住的。”
“如今还不知道那人会如何出招,但只要能战而胜,咱们便可以乘胜开始整肃军心,此后便是帆风顺了。总之,切都要朝着这点来做。”
“原本在呼延头领麾下的几千人,以及咱们留守梁山的五千人士气仍在,加起来的万人,籍着地利,要守住还是不会有太问题。”
“可以为死去的兄弟做场法事,振奋下士气……”
自万家岭回来之后,众人就已经紧锣密鼓地工作起来,为了可能到来的攻击先做准备,如何防御周围的岛屿,用哪位头领比较好,如何控制岛上的舆论,估算对方的攻势,等等等等。到这个时候,至少在吴用朱武之间,已经没有谁排斥谁的问题。
席君煜也已经列入众人之间,但他在这段时间里选择的是低调和静默。也曾对宋江哭诉,是他引来了祸根,导致众多兄弟丧命,但在这个时候,宋江怎会从他身上追究责任,拍着胸脯说家做兄弟便要有福同享有祸同当,席君煜感激涕零,众人也连说公明哥哥仗义。
他们也明白,就算送出席君煜。对方也未必会放过梁山,至少那天冲进了苏家的兄弟,恐怕都在那边的复仇名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