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司机嘟囔着,“有没有什么实用我这种‘平民’可不知道。不过好歹是个公爵嘛。”
说着话,他欢快地踩下了离合器。
未明挑了一下眉,“我是去拜访朋友。”
“怪不得你的英语这么好!”司机兴奋地说,尽管这两者并没有什么联系。
“谢谢夸奖。“未明向后一靠,漫不经心地拉低帽檐。
“你是去找公爵的吗?哇哦,你肯定也是一个厉害人物。我在车上看见你就觉得你有种特别的气质,想什么……”司机自顾自地思索着,“……弗朗明戈!虽然用舞蹈来形容人好像很奇怪,不过太贴切了!”他十分满意自己的比喻,“堕落的贵族流浪时跳的舞,动作散漫优雅,内心却热情狂烈如火,对抗着束缚,渴望自由……太美了。”
未明很想告诉他弗朗明戈不全是这样,但他只哂笑一声,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谢谢你的夸奖。不过请问,莫顿家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公开高调了?”
司机“噢”了一声,“小伙子,倒不是因为这个家族高调了,而是我恰好得知了这个家族。我虽然别的不行,但车技和记忆力没的说。几年前有个穿的破破烂烂的年轻人坐上了我的车,问我莫顿家族怎么走……”
“我肯定不知道啦。他就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艰难地辨认出上面得地址,让我载他去那里,一路上跟我东一点西一点地闲聊,我这才知道。”
未明怔了一下。
他沉默几秒,跟他聊起天来。
算是对当年没嫌弃落魄的他,载他去莫顿城堡的一个感谢吧。
车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司机一路都欢快地跟未明聊着天。未明有点口干舌燥,突然发现这段时间来他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他忽然感觉一股莫名的疲惫袭来。他聊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了。司机从后视镜看见歪着头睡觉的未明,毫无谈话到一半对方睡着的被冒犯感与挫折,而是悄悄放起轻柔的音乐,调低了音量。
梦境里若有若无的音符安抚着紧绷的神经。
未明没睡多久就被叫醒了。他付了钱下了车,望着眼前的铁门。它守护着贵族的领地,带着高傲的冰冷。
伊芙沉眠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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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未明。”公爵站在城堡大厅的一幅画前,头也不回地道。
他站姿严谨而优雅,语调平静,字正腔圆,如醇厚丝滑的冰酒。他一头淡金色发竖起来,长长地垂下去,发丝仿佛都充满了自矜与高贵。
一个风度翩翩的绅士,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
也正是《远路》中那位贵族的原型。
未明走到他身边,依然是那副懒散的模样,“好久不见瑞恩,我是来投递东西的。”
瑞恩侧头看他一眼,“魏章的骨灰。”
未明摊了一下手。
“他凭什么以为,我会允许你把他的骨灰洒在我的土地上?”
“瑞恩同桌,这是属于英国的土地。英国与中国这么多年都很友好嘛。”
瑞恩笑起来,尽管眼底毫无笑意,“但我和魏章从不交好。未明,你是要找揍的还是来请求许可的?”
“我从来不自讨苦吃。”未明笑起来,“但看在我远渡重洋把骨灰带来的份上,不如让我洒几把?”
瑞恩转头又看回那副巨大的油画,毕加索的真迹。他旁若无人地欣赏了很久,才淡淡道:“看在你和伊芙的份上,走吧。”
墓园静静地在城堡后方的树林里。这里的树木苍绿如墨,带着百年生命的厚重,庄严地撑起一片静谧的安眠之地。
墓园里,只安放着伊芙一人的灵魂。
伊芙的墓很简单,墓碑上没有逝者生卒年月,连姓名也没有,只有一句银色的墓志铭——“以自然之名祝福你”。
未明在墓前单膝跪下来,拿出双肩包中印着“呵呵连锁超市”的塑料袋。
“他的骨灰只能洒在外面。”瑞恩站在一旁说,“他永远不能与伊芙同眠。让他保守风吹雨淋,在死神前守护他辜负的爱人吧。”
“万一风把骨灰吹到你的城堡了呢?”未明调侃道,“公爵大人,你晚上就要和他的骨灰一起陷入美梦了。”
瑞恩的脸上终于现出淡淡的无奈来,“我会记得关好窗。多年不见,你油嘴滑舌的本事越来越长进了,就像个流氓。”
“谢谢夸奖!”未明取下帽子,潇洒地扬手一挥,“不过你说的对。哪怕是伊芙也不愿意特意让人挖开她的墓来放魏章的骨灰。这是他应得的。”
他解开塑料袋,把骨灰倒在伊芙墓前,围了一个粗糙的圈。
“这就是她愿意为之死去的一切。”瑞恩半是叹息半是感慨,“我实在难以想象出,世上还有谁能像她一样活得深刻而自由。”
“这也算得上是某种意义上的圆满?”
“很遗憾,完全不是。”瑞恩否认,“你准备在英国呆多久?”
“没决定,我看心情。”
未明一边说一边掏出一朵皱巴巴的花摆在衣服墓前。他静静凝视着那行墓志铭,低头抚胸,“以自然之名祝福你们。”
瑞恩微微叹了一口气,“走吧让他们单独呆着。”
他转身向外走。未明起身,拎起双肩包跟上他。
轻柔若恋人的吻的微风越过重叠绿叶,扬起□□在外的骨灰,将那苍白的灰烬一一拢到沉睡之人身边,使他们紧紧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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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尚清诚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