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大人这几个字,字字入耳,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一般,我从台上跑下,抓住他的衣襟,大声的问道:“你说明天砍的是谁?”
“明……明天,,要……砍的……是……是……司徒柳……柳……柳家!”
这个消息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出现在我的脑袋里,松手放开那男子,扑在桌子上手臂一挥,将桌子上的饭菜全甩到地上,响起一阵瓷器和地面相撞的声音。
楼中的嫖客们见我像疯婆子一样,吓得失了神,全都乱成一团冲出藏春阁去。
我只觉得自己失了魂,连面巾总脸上滑落都浑然不知。就像是游离于三界之外的一抹魂,飘飘荡荡,不肯皈依。
爹明天要被砍头了?我明天就要失去她所有的亲人了,心像是被什么人猛然的的锤了一下,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絮儿,絮儿!”……
我已经记不清我睡了多久,等我醒来,头痛欲裂,忆起昏迷前的事情来,绝望如潮水,掀开棉被,连鞋子都没穿,地上的冰凉从脚底传遍全身,回到床边,胡乱的穿上鞋,咚咚的跑下楼。
“你这个死丫头,你还跑!你给我站住!”身后的王妈妈伸出手来抓我,我身子一滑,奔了出门。
爹……娘……
我只觉得自己的世界里已经轰然倒塌,紧紧的咬着唇,在这凉凉的秋末冬初中奔跑,
只是为何这临安城的街道竟是如此之长,为何我始终跑不到终点?
城门菜市口处,人群已经散去,地上的血像是一滩诡异的抽象画,腥气四处弥漫。我呆呆的看着那些冲洗地面的人,脑子已经无法思考,眼睛里只有一片血红。
我盯着地面,看着地上的流动的血水变淡再变淡,流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痕迹,像是一条条流动的小溪,脑袋里幻化成无数的想象,那明晃晃的刀,一刀下去,我清楚的看到爹爹的头颅就这样从断头台上翻滚下来,接着是大娘的,二伯的,婶子的,他们都直瞪瞪的看着我……
我不住的摇头,仿佛只有这样永无止境的摇头才可以安慰自己,爹没有死,刚才砍头的怎么会是爹呢?爹是无所不能的大司徒,怎么会死呢?不是的,一定不是爹,晶莹的泪从白皙的脸颊滑落,悄无声息。
“爹……”我大声的哭喊着,声声无回,肝肠寸断。
爹和娘的尸身都没有了,我这个不孝女连爹和娘的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爹死了,娘也死了,大娘二娘都死了!
地面上被他们洗刷得干干净净,可是心口上的疼,能被人洗刷干净么?泪水不断的从眼中汩汩而出,像是永不干涸的泉眼,我瘫在地上,体力一点一滴的消逝,身上一软,倒在路上,全身遏制不住的颤抖。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感觉都在远离,灵魂抽离身体,在我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看到前方终于有一抹熟悉的红色,不,是两抹!
我就像个快要渴死的人,惊见一滩清泉时的激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睁开眼睛,慢慢的又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