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是实木的,雕花古朴精致,可能还真是顾修齐托人从拍卖会上买回来的古物。罗祈衡一边听一边打量顾修齐的表情,由此判断出这是他最喜欢的一批“宝物”。在匣子的最底部,顾修齐拿出一套黑水晶打磨的纽扣,笑眯眯地放在罗祈衡手心里:“过几天我纽扣都换成这个。”
罗祈衡觉得很奇怪:“怎么是给我买?”
“当然是给你啊----”顾修齐笑容不减,用手拢起大匣子里所有的东西,掩了盖子一并推给罗祈衡:“这些都是给你的……都给你。”
罗祈衡觉得好笑,心里却沉甸甸的,怎么也笑不出来。顾修齐满眼的天真期待,活像一只向伴侣炫耀尾羽的可爱孔雀,只是那一抹惊恐始终压在眼底,看着自己的神情总想看着一个马上就要消逝的幻想。
----都给你,什么都给你。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罗祈衡沉默良久,一脸严肃地把右手放在盖子上,抬头缓缓地问他:“如果……我没回来呢?”
顾修齐一下子就不说话了。
这话一出口,罗祈衡几乎是立刻后悔了。既然决定要尽弃前嫌,要把彼此分离的时光都补偿给他,那么何必还要说这样伤感情的话,还去试探他昭若天日的爱意。
再转念一想,他又回忆起南方小心翼翼交待他的话。不管他回来了顾修齐有多么高兴,毕竟前一天夜里他还在梦游,这样冰火两重天的心理境遇反而更容易让他无法承受。可能真的分别了太久,顾修齐在工作中中又见识过无数出色的男女,罗祈衡即使想不在意,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事实上,顾修齐并没能黯然多久。罗祈衡心疼地揽住他的肩,把他整个人揉进自己怀里,吻着他的耳朵轻声道歉:“修齐,对不起,是我说错话了。”
顾修齐闷头埋在他身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来,然后叹着气放松了身体:“不准说错话,我讨厌你说错话。”
罗祈衡悬着的心这时候才放下来,于是低下头去,在他脸上落了几个包含疼惜的亲吻:“好,我再也不说了。”
一碗椰汁西米露喂下去之后,险些被舞台剧榨成人干的顾修齐终究还是精神短了,很快就偎在罗祈衡肩头昏昏欲睡,只是手里还百般依恋地缠紧了人家的手指。
“修齐?修齐……”罗祈衡把他拽起来,护着他往卧室里走,谁知顾修齐眼睛都不愿意睁开,竟然压着他一起倒在了床上。
肢体交叠,呼吸相错,罗祈衡胸腔里的心脏突然暖了起来:“你……”
顾修齐这下也不困了,低垂着眼轻声问:“你想吗?”
怎么不想,夜夜都想。从青春鼎盛的时候直到如今,见过了顾修齐的罗祈衡再也容忍不了任何人,哪怕仅仅是身体。或许醉酒的夜晚也曾荒唐过,但那与心理上的认同有本质的区别。归根结底,世人只知道顾修齐区区一张面孔的美好,而从领口往下,一切都只是罗祈衡的。
细细的爱抚里,顾修齐又感受到了那种久违的、羽毛般的轻吻。他一定不是只喜欢我的脸,这就是罗祈衡当年在恋爱中慢慢灌输给顾修齐的概念。而眼下这个念头伴随着甜腻的温存再次出现,仍然能让顾修齐觉得心动。
说来也真是讽刺得很,必将终生致力于炫耀外在的顾修齐,背地里最希望的居然是有人不那么看重自己的脸。
“你想吗?”过了一会儿,罗祈衡微微地笑着,从他身上抬起头来,眼里是仿佛要滴水的温柔:“你想就你来吧。”
顾修齐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是罗祈衡的小男朋友,荷尔蒙曾促使他拼命想要占有罗祈衡。可那时候,罗祈衡自己也是最心高气傲的年龄,放出“你想上我还不如我们一拍两散”之类的狠话之后,顾修齐就真的再也没有提过。
“我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不愿意的,不用勉强。”顾修齐翻过身来抚摸仰卧的罗祈衡,话说得极体贴,语气也很顺从。
对方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替他一粒一粒的解开睡衣的纽扣:“来,这是你的十八岁生日礼物,我现在给你。”
顾修齐十八岁那天,罗祈衡咬着牙让他做了半天前戏,在扩张前一刻还是无法忍受,卷着被子生了气。这件小事不值一提,反正只要快乐,顾修齐心里并不计较。可罗祈衡却在分离的时光中一一细数过自己没能满足顾修齐的事情,当然也包括他对卧室里这点事情的小小愿望,并且深以为憾。
事到如今,除了爱和愧疚,罗祈衡觉得自己早已一无所有。如果顾修齐还想从他这里索要什么,那么他什么都愿意给,什么都舍得。
这只漂亮的孔雀先生愣了很长时间,回过神来便露出受宠若惊的笑容,慢慢抬起手抚摸着罗祈衡亮给他的侧脸,然后回想着罗祈衡亲吻自己时的温柔,有样学样地低下了头。
他根本没有经验,每一步都纯粹是模仿着回忆中的罗祈衡,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僵硬,中规中矩。所幸他真的很谨慎。罗祈衡尽量放松身体,自己把腿缠在了顾修齐前后移动的腰身上,算是给他一点小小的鼓励。
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罗祈衡还是得不到多少快乐。顾修齐太小心了,似乎每一次呼吸都浸透着难以言表的忧伤,而他施加给罗祈衡的酸麻和疼痛也远远超过了前面所带来的快意。渐渐地,两个人都停了下来,相互拥抱着,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