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的喜悦,无奈,幽怨···…种种情绪纠缠心底,然而现却变成了激烈的针锋相对。
唐子禾狠狠瞪着秦堪,目光里流露出难驯的野性。
秦堪有点想笑,这才是她真正的本性吧,与她那温柔恬静的外貌截然相反的性格。
自小被白莲教长老抚养长大的她,学到的不仅仅是一身精湛的医术,还有满脑子的大逆不道,如此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她,性格怎么可能如外表那般温柔恬静?
“唐姑娘,当初在天津时,你说你累了,不想再争了,可是我现在看到的却是反军势大,而你正是反军的主帅,告诉我,什么事情令你改变了主意?”
唐子禾盯着他,冷冷道:“我离开天津时确实没打算再造反,只想找个偏僻的地方安静度完一生,至于后来我为何改变了主意,为何铁了心继续造反,这个原因难道你真不知?这世上你若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秦堪愕然道:“我知道?我知道什么?”
唐子禾俏脸顿时阴沉下来:“秦堪,此地两军阵前,你我各为敌人,现在还说这种装糊涂的话,你觉得有意思吗?”
秦堪微怒:“你没头没脑的到底在说什么?你造反的原因跟我有何关系?”
唐子禾瞪着秦堪半晌,忽然泄气地一叹:“罢了,秦堪,相别半载,好不容易见到你,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今日若别,战场上我们将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你······还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我今日见你只为招降,唐姑娘,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走上绝路,你没有胜算的,降了吧。”
“你为何一定要招降我?你……不忍心见我死在官军手里,对吗?”唐子禾眼中忽然满载浓郁得化不开的柔情。
秦堪忽然翻了个白眼儿·哼道:“因为我夫人生不出儿子,所以我率领千军万马跑来打败你,然后让你回家给我夫人瞧病去,我说这话你信吗?”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唐子禾有些失望,垂头默然不语,
秦堪默默给自己斟了一杯酒,饮尽。
他知道唐子禾想要什么答案,然而他给不起,他知道唐子禾不会因为儿女情长而放弃造反,她说的没错·如今已不只是为自己而活着,造反走到这一步,连她这个反军首领也身不由己了·太多的性命和希望系于一身,哪里还有说放弃便放弃的洒脱和从容?
重逢的喜悦已化作深深的无奈,他和她仿佛陷进了僵局,这个连神仙都解不开的死结,他和她如何解开?难道战场上的不死不休是他们唯一的结局吗?
秦堪无法想象当官军的尖刀刺进唐子禾的胸膛时,自己会有怎样的感觉,那或许是自己此生最大的失败。
沉默良久,唐子禾幽幽道:“看来,我们已无话可说了······秦堪·我回城了,你保重,我等着你攻城。
“攻城”二字令秦堪浑身一震·眼中露出无比复杂的目光。
是啊,今日别后,他和她要面对的只能是血战到底了·彼此的立场和处境注定了各自的无法妥协。
黯然神伤的唐子禾忽然伸手取过桌上秦堪剩下的半杯残酒一口饮尽,凄然笑道:“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秦堪,你说范文正公写这句词时在想什么?他的心境是否如我?”
放下酒杯,唐子禾毅然转身。
秦堪站起身看着她的背影沉声道:“唐子禾,我的志向是改变这个世道,此生要做的事情很多·我绝不会容许你把这个世道越弄越糟
唐子禾转身的脚步一顿,猛然回过头来·俏脸梨花带雨,眼神爱恨交织。
“秦堪,当初天津城外那一轮箭雨没有射死我,但从那天起,我唐子禾已经死了!”
秦堪睁大眼睛惊愕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箭雨?谁朝你射箭?”
唐子禾凄楚一笑,深深看了秦堪一眼,仿佛将他的容貌印刻在脑中,最后扭头上马,绝然回城。
回到中军帅帐中的秦堪脸色很不好。
招降失败是意料中事,但一想到接下来便是无法避免的两军血战厮杀,一个柔弱女子最后或许不得不亲自抄刀拼命,造反终会平定,那时她会是怎样的下场?
帅帐内,秦堪阴沉着脸许久不发一语,周围亲兵见侯爷神色不善,纷纷噤若寒蝉,不敢触侯爷霉头。
丁顺走进帅帐,见到秦堪的脸色不由楞了一下,小心翼翼道:“侯爷,唐子禾还是不愿归降么?”
秦堪冷哼一声算是回答。
丁顺叹气道:“这女人到底在想什么,男人干的事情她去掺和什么,造反啊,诛九族的大罪啊,她倒比爷们儿还带种······”
感受到秦堪冷冷的眼镖,丁顺急忙识趣住嘴。
“丁顺,你叫下面的锦衣卫去查一件事情······”秦堪若有所思道。
“侯爷请吩咐。”
“唐子禾刚才说······当初天津城外一轮箭雨没射死她,显然这事儿她算在我头上了,这简直岂有此理,你是知道的······”
话没说完被眼疾嘴快的丁顺接了口:“…···对,向来是侯爷让别人背黑锅,别人让侯爷背黑锅果然是岂有此理。”
秦堪点头:“去查查到底怎么回事,看看到底是谁当初在天津城外伏击过她,我不能莫名其妙-被唐子禾扣这顶帽子,太冤了。”
“是,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天津查个究竟,依属下猜测,大抵跟白莲教和当初伏击咱们的西厂高手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