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
“那边在叫我了,等过完年聚一聚。”陆臻放柔了声音,言语间带着笑:“春节快乐。”
“春节快乐。”徐知着挂了电话,随手扔开,鼓不起劲儿再给队里打过去。
他知道麒麟现在是什么情况,过年是最无法无天的时候,没有训练,没有指标,喝不完的酒,吃不完的肉……夏明朗有时候会犯抽在大年初一凌晨吹集合哨,美其名曰担心队员们吃得太肥,开春跟不上训练。兄弟们便会咆哮着从窗口跳下去,把他按到地上暴捶一顿,然后关到禁闭室里不让他出来。
欺负夏明朗是每年新春的保留节目,徐知着一直怀疑他是故意讨打,以抚慰兄弟们那颗被他欺压蹂躏了一整年的心。
徐知着知道自己是如此的思念那个地方,那群人,思念到……他根本不愿意去触碰。
春节联欢晚会照例无聊,徐知着漠然看着,手机放在茶几上。只要没人盯着,他就是那种过得特别没要求的人,多烂的演出都能看下去,多糟的饭菜都能咽下去,生活的苦难与长期的训练磨砺了他的意志,也锤炼了他的韧性,让他对一切物质上的境遇处之泰然。
零点时分手机铃响,拿起来一看居然是继父章非,一条短信指名道姓问寒问暖,不是那种转发的样子货,看得出来是精心编写的。徐知着耐心读完,随手删除,十几年前,他曾经耗费心力想要得到这个人的关注,然而一无所获;十几年后,所有的恩怨随着骨灰入土,当往事如烟而散,竟变成了他来围着他转。
徐知着没有复仇的快感,只觉得有些厌烦,他琢磨着开过年换一个手机号,反正他的朋友不多,很容易通知到。
直到春晚热热闹闹地落幕,蓝田都没有联络他。徐知着知道蓝田的个性,虽然当时说得义正词严,但自己之前那些话还是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蓝田在试着冷淡他,似乎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如今蓦然加速。
徐知着看着手机黑漆漆的屏幕,眼睛微微眯起,随即一闭眼,再睁开时,已经恢复了他最常见的那种微微带笑的平和。
他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有关后半生,有关蓝田,赢则通吃,输则清底。
但他想跟命运赌一把,赌自己能弯掉……他问了自己无数遍,要不要走,能不能走,答案都是否,那个人他不愿放开。蓝田满足了他对家与幸福的全部幻想,令他无力放手。
我终究是一个自私的人,徐知着心想,为达目的,总是不择手段,打电话给陆臻,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理由。
☆、42
徐知着拈起手机,轻巧地翻出蓝田的号码拨过去。蓝田的彩铃是《heyjude》,徐知着熟悉这个旋律,却是第一次认真听歌词,蓦然感觉这首歌就是唱给自己的,不由自主的跟着哼了起来。
蓝田接起电话恰巧听到徐知着哼完半句,不觉莞尔:“心情这么好?”
“唔?”
“都唱上了。”
徐知着乐了:“那是你的彩铃。”
“哦,是哦。”蓝田从吵杂的室内退到阳台上:“喜欢吗?”
“你家里还有人?”徐知着耳神极灵。
“何止是有人,全都是人……我爷爷今年整九十,全家都在陪着他守岁,我家里现在有三十多口人,楼上两桌麻将,楼下四台扑克。老爷子今天精神特别好,他不睡我们也不好意思睡,刚刚又说要给小辈儿们都写幅字带走,我正在给他磨墨呢!”蓝田的声音听起来兴奋而又疲惫,语锋一转,笑问道:“对了,找我什么事儿?”
“我想你了。”徐知着无意识地抱起一只沙发垫子。
蓝田的呼吸一促,心跳瞬间就破了表,他想说你小子别玩儿这个,这不好玩儿,可又放不下这旖旎温柔的瞬间,喉头滚了一滚,低声道:“出什么事儿了?”
“一定要出事才能想你吗?”徐知着的声音里带着笑,但如果蓝田现在就站在他面前,便能看出他平和微笑背后的紧张。
蓝田狭小的阳台上转了一圈,有如困兽,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你喜欢那首歌?”
“嗯?”徐知着一时困惑。
“我唱给你听吧!”蓝田看遥遥望着天上模糊的星辰。
d嘿朱迪!别沮丧
tbetter找一首哀伤的歌,把它唱得更快乐
re记得将它唱入你的心田
ter世界就能开始好转
……
蓝田的歌声低沉而温柔,醇得像酒。徐知着知道自己五音不全,所以心安理得的认定蓝田唱得比原版好听。心态调转过来再看这个人,一切都变得不同,以前是烦恼,你怎么能这么好,如今全是欣喜与暗暗的自得。
蓝田把一首歌唱完,沉默了许久,无线电波交换着均匀的呼吸声。
“春节快乐。”蓝田低声道。
“嗯,春节快乐。”
“里面叫我了。”蓝田一手撑在阳台边,看着楼下的路灯。
“好的。”徐知着追问道:“能早点儿回来吗?”
“我尽量。”蓝田的手指微微痉挛,无意识的抓握成拳。
蓝田握着手机在冷风里站了半天,心情越来越烦躁,他忽然开始想不通自己在坚持什么?
何必呢?三十多岁的一个老男人了,还有什么看不开?感情嘛,谈来谈去不也就是那样吗?什么海誓山盟没经历过,什么龙潭虎穴没有闯过,为什么对着他就是不行!?
咬咬牙冲去,把人一把按倒,他会反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