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东宫芙勉强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你的歌声很好听,还有这些天的关照,谢谢你。”
她飞快转身离开,快步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耳边有呼啸的风声,眼泪又止不住流了下来,该死,这是怎么回事,不能哭了,不准再哭了!
东宫芙闭上眼睛,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几乎要将她吞没,无数尖唳的呼号此起彼伏响起,刺穿她的耳膜,拉扯着她的神经,她忍不住尖叫起来,跪倒在地。
一只手轻轻搭上她的肩膀,落涯风的声音在轻如羽毛般落下:“我竟没早点发现地狱蝶。”
“若有冒犯,我先说声抱歉,”另一只手落在她后颈处,“这鬼东西叮住人就不会松口,你忍一下,会有点疼。”
痛,的确痛,如同银针刺进骨髓后被抽出的尖锐疼痛,但只是一瞬间,那只黑色的蝴蝶已被挟在落涯风指尖,东宫芙修长的后颈留下一个小红点。
漩涡和尖啸声消失,几近疯狂的女子也平静下来,神思恢复清明。
“地狱蝶会寄生在活人身上,以人血为食,以扩散负面情绪为乐,轻轻煽动一下翅膀,就能带来破坏力巨大的黑潮,花见花谢,人见人疯,落涯风语气轻快解说道,“我觉得这也算蝴蝶效应的一种。”
“多谢。”东宫芙看了那挣扎着的黑色蝴蝶一眼,“你们焰摩市,有很多妖鬼?”
“不然怎么有鬼市这别称,妖鬼在鬼市可以畅通无阻,就像这地狱蝶,几近灭绝,焰摩市却还有几只。”落涯风笑道。
“你们就这样放任它们害人?”
落涯风一错指尖,笑眯眯道:“看情况。”
那只拼命挣扎的黑色蝴蝶瞬间化为灰烬。
“落涯风,你是一个好人。”东宫芙看着在风中消散的灰烬,喃喃道。
“哈哈哈哈哈哈东宫小姐你是在开什么玩笑?!”
“你能再唱一首歌吗?”东宫芙轻声道,“我喜欢你的歌声。”
落涯风一愣,本想铁石心肠拒绝,然而对上那双茫然失神的美丽眸子,心不知为何软了。
这半心让他离自由近了一步,却让他多了点人性,真是有得必有失。
“东宫小姐真是有眼光,”落涯风眨眨眼睛,一本正经道,“我的家族,素有灵魂歌者之称,擅长约德尔唱法,这首跟你之前听到的不一样,注意来。”
(“在高高的山顶上有位牧羊人~雷欧嘞雷欧嘞雷欧雷~他放声在嘹亮地歌唱~雷欧嘞雷欧嘞雷欧嘞~小城的王子在听他歌唱~哦得嘞噢哦得嘞噢~穿红衣的小小姑娘在听他歌唱,咩咩咩~)”
与方才悠扬空灵曲子不同,这首节奏轻快,欢乐恣意,让人听了就不由自主开心的歌,但是同一种演唱风格。
歌者闭目,笑意盎然,已陶醉其中,东宫芙也笑了,笑着笑着又无声哭了。
有风拂过,白色的花海泛起一阵柔软波浪,空气中是雏菊清淡略带苦涩的香味。
一首歌唱完,落涯风心情极好地睁开眼,却见脖子处抵着一支芙蓉簪,锐利的簪尖寒芒闪烁。
“唔,东宫小姐你真是……”
“对不起……请带我去见黄泉君。”女子珠泪盈睫,执簪的手微微颤抖。
见对方一副几近崩溃的样子,落涯风轻叹一声:“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黄泉君,是不是萧挽银,”东宫芙深吸了口气,努力保持平静,“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又为何要救我?他还是念及故旧同窗情谊的对吗?你为我做的这些,是不是他的指示?”
“啊……”落涯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不用回答,我自己去问他,带我去见他。”
“不用拿这些问题去烦他,”有个少女的声音响起,“我来告诉你答案。”
寄心奴鸦羽般的长发梳成了百合髻,蝴蝶发饰在风中轻颤,发出金属的翁鸣。
“哇!大力花你来英雄救美啦!”落涯风笑嘻嘻道,被黄衫小姑娘瞥了一眼,自觉离开了。
东宫芙已收回簪子,自嘲地笑笑:“阆华宴那晚,我还为挽银曾救过你而不值。”
“很意外是吗?萧挽银与原本属于灭门仇人唐氏的恶犬混在一起。”寄心奴嘴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但这么多年,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的确只有我。”
“是,我很不理解,他为何会变成这样,当初挽银坠崖,我们去山崖下寻过,在一具少年枯骨旁发现了他的扇子,我们都很难过,表姐更是忧思成疾,”东宫芙面色愈发苍白,“他既然活着,为何不回来找我们?为何要在多年后策划这一切动乱?”
萧家只有挽银一个独子,萧衍身为一宗之主,作风正派,萧夫人非是仙门中人,原是凡世一方诸侯之女明璎郡主,自小养尊处优,萧氏夫妇对儿子不像其它世家那样要求严格,不求其有多出类拔萃,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宠爱而不溺爱,少年时的挽银正义感十足,是他们五个当中最单纯善良的,为什么他会成为黄泉君?
“因为你掌握的信息,限定了你的认知,”寄心奴冷冷道,“用讲的,你无法感同身受,想要答案,就与我共情。”
作为血皿,寄心奴与黄泉君已滴血结了契约,因此两人互有对方记忆。
与寄心奴共情的东宫芙,先是眼前一片混沌黑暗,再在嘈杂的人声中看到了萧挽银那段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