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爽!这酒爽!不愧是楚国第一富啊,这个庄明尘,连给我们这些下三滥的士兵的酒,都是城里最好的酒楼产的,真他娘的爽!”
“现在要老子拿刀去杀人也照做了,这么个有钱的主,他娘的谁不愿意给他做牛做马啊 ?”
“你……额!也就给人做牛做马的命!哪像我们殿下,啊?那才叫爽上天了,这个庄明尘的掌上明珠,听说是个大美人啊!那奶丨子摸起来一定是绝品哈哈哈哈哈。”
王病把笔放下,笑意盈盈盯着那副画,道:“知年。”
贺知年:“?”
“这世上应该有很多人,拼了命想在死后留下点什么痕迹,好的坏的,都能勾起活人对他的念想,可是这样就真的长存于世了吗?圣人总说奋勇舍身,建功立业然后名垂青史,我却想死的干净,最好抹去所有人关于我的记忆。”王病傻乎乎地笑了笑,摇头,看着贺知年,“我觉得人应该是没有来生的,这样循环因果,实在不是一种解脱。”
贺知年一脸茫然,不知道王病究竟想表达什么,他身为被人捡来的孩子,连主人在想什么都不清楚,实在太不应该。这其实不能怪贺知年,因为连岑立他自己,也不能搞懂王病究竟在想什么了。
贺知年怕他毒瘾发作,边哄着边把碗端了过去,道:“公子,你永远在知年心中,来。”
王病脸色微变,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我不想吃,好苦。”
贺知年只得把碗先放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今夜是刘华歆的新婚之夜,这件事已经传遍整个平阳了,就算贺知年从来没有在王病面前提过,他也一定早就知道了。
这么个在这里孤独地作画的人,竟然舍得把最爱的人推到别人的婚房里,两人都是,疯狂地自找罪受。
王病突然躬身把纸张抓起来,揉进怀里,颤抖地哽咽道:“我不要…我不要吃了……他在哪里?华歆呢…”
怎么可能真的做到无动于衷!那是他要跟随一辈子的人啊,怎么就现在就娶了别人?他也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老天总是要把他捧得高高的再撤走云梯让他自己摔下来。
一定有很多人在华歆的新婚之夜觥筹交错彻夜不休吧?华歆呢…他在哪里……是在与别人共赴云雨?还是和自己一样自找罪受?算了…还是别和自己一样好了吧,再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对这个残酷的现实又有什么改变。谁能认同一国太子和叛国奸贼的儿子在一起?他想要活着就得躲在王歆的躯壳里,苟且呼吸每一口肮脏的空气,王病是永远没办法和刘华歆在一起,王歆或许还可以。王病十分肯定,如果他们不在一起,那将比死亡更可怕。
“我……不甘心,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知年,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我都不争不抢了,老天爷为什么还要把我所剩无几的宝物慷慨送给别人?那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我都不是王病了,老天爷还不肯放过我吗……”
这么一个满身是疤痕的人,抱着纸张痛哭的人,诉说着命运不公的人,让人看见都想抱在怀里好好疼爱,怎么下得了手去摧残?如果老天真的有眼,那一定是装瞎了。贺知年用他细瘦的手臂环住王病,感受到那人像只被人踩过的小猫一样抖个不停,泪水没有沾湿任何一片衣角,都在纸上晕染开了。是了,不论他再怎么付出,都无法让这个人在痛苦时念着自己的名字,都是徒劳的。
王病不想吃药了,他每次痛到快要死去的时候岑立就会出现,那个人会像佛像那样慈悲地看着他,这算什么……自虐吗?或许吧,只要能见到那个人,再痛一下又有什么关系。他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又不想去争去抢,只有伤害自己的能力,又没有胆量在别人的罪状上盖棺定论。
刘华歆……你在哪里?不要结婚了,我跟你走,好不好。王病在心里大声喊着,灵魂好像分裂成两半,有两个巨人在他每一寸骨头每一滴血液里大动干戈。
太荒唐了,他怎么能让岑立变得跟自己一样…一样的被世人当做恶心的痰唾弃谩骂,这不是爱一个人所能做的事,世人都说爱一个人就要为他付出一切,心甘情愿上刀山下火海。所以到头来,吃苦的只能是他自己。
爱着,痛着,受着。
贺知年感觉自己完全就是个小丑,是个局外人,没有人在这种时候还自以为能拯救谁。所以他只是抱了王病一会儿,一再跟王病保证刘华歆会回来的,可是这有什么用?王病不是小孩,他要的糖贺知年也给不起,哄着念着有什么用,他只要刘华歆一个人。
“公子,别哭了,我去找他,他会来的,会来的……别哭了好不好?知年去把他给你找来,不要再哭了……”贺知年点了王病的睡穴,看着他满脸泪痕缓缓闭上眼睛,像只坠落的死亡蝴蝶。他把王病横抱到榻上,这个动作撕扯到他手臂的伤口,血染红了袖子,可是他已经没空去管了。
把那碗加了无欢名为治病的药端到榻边,贺知年一勺子喂过去,没喂进去多少,他快抓狂了,起身把“药”放回案上,摸了摸胸前的匕首,大步流星走出房间。
第102章 胜败(3)
岑立从屋顶落下,闪身进了无人的漆黑小道,在路上飞快奔跑,他好像能听到王病的哭声,在狂风呼啸的黑夜上空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