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田窈突然来找他,可以想到那该是多么严重的事情。
田窈虽是求人,话却说的不依不饶,淡淡道:“城墙之上有火光,我夫君又不在,城里只剩了一千骑兵不到,我恐有小人趁危攻城,奈何孤儿寡母无所作为,只好来求你。”
“安吉叔,轩儿愿同叔前去。”
聂安吉这才抬头,脸色大变,道:“你们快回去…轩儿也回去。外面太危险了,我去替你们看看。”
田窈湿了眼眶,由衷感激道:“谢谢你。”
——
赵国的旗帜重新插在城墙之上,随风飘扬。
钟奕在清点伤亡士兵,高悦坐在孙离身边笨手笨脚替他包扎。
还没成功,城外还有楚军,待他们杀光那微不足道的两百铁骑,便会回到这里。所以岑立需要休息,才好迎接最后一战。
为了把这一面旗插在这里,流了多少血,如果这里面有王病的血,那老天爷还会把天命降在我身上吗?不是说天行正道最是大公无私吗?怎么能让我踩着别人的尸骨带着满身罪孽,还让我站在高墙之上,不把那个人还给我呢………
钟奕走到立在垛口边的岑立,夜风很大,高处不胜寒。
钟奕:“殿下,剩一百二十人。”
“你去把康王迎来,山河壮阔,尽在手掌中,这样的风景,应当请他过来一道欣赏。”
“殿下……”
“去吧。”岑立道:“平阳城如铁桶,从外攻破谈何容易,怕什么?”
钟奕单膝下跪,忠诚无比:“是。”
——
这夜,很长。
王病不知不觉睡着了,再次醒来,看到之前替自己包扎脖颈伤口的少年轻手轻脚关了门。崇轩回头,有些惊讶地看到醒着的王病。
崇轩下意识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很快就觉得这个动作很蠢,王病根本说不了话的。
贺知年看起来睡得很沉,蜷缩成一团。崇轩拿起笔在案上写写,拿给王病看。
“感觉如何?”
王病只知他是公孙曹的朋友,勉强无声地笑笑。
这个人笑起来是真好看,崇轩心想着,也笑了,拿出写好的另一张纸,“睡不着?带你去院子坐坐要不要?”
王病确实是闷得慌了想出去,如果可以他还想让这个善良的少年送自己回去,但是贺知年睡着了没有办法,而且以他现在的行动能力来说连下榻都很困难,如果要那个少年带,那该是被他抱着,王病只好抬手摇了摇,示意他不去了。
崇轩又拿出早已写好的纸:不麻烦。
王病还是坚持,崇轩便泄了气。他跟随娘亲回家后,无论如何睡不着,他没有兄弟,家中只有他娘和十几个家仆,心肺瘙痒又不知对谁言,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想着做点事来转移注意力也好,例如再替那人诊治一番,或者和那个公孙曹称为夕的少年说说话。
看出崇轩一副失落的样子,王病抬起两只手,左手在右掌心写着,崇轩心领神会,轻轻走过去把手伸过去。
王病:你很沮丧,怎么了?
崇轩尽力往前倾,越过中间的贺知年,在他左掌心写:有大事………
贺知年翻了个身,把头朝外,拉走王病的被子。
这个姿势太危险了,贺知年的鼻子几乎要碰到崇轩的衣裳,崇轩惊恐一番又恼了,收回手,快速点了贺知年的睡穴。
王病:“……”
“走!”崇轩就像个恶作剧成功后的顽皮小孩,把睡得不省人事的贺知年抱到榻尾,还很有心地替贺知年盖好被子。又跑到案上拿了纸笔墨塞在胸前。回去霸占贺知年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一手伸到王病的腿,一手环到他肩膀,念及他脖颈有伤,崇轩慢慢靠过去,把他的头贴在胸前,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崇轩从小习武,轻而易举抱起清瘦的王病,脚底抹油地溜之大吉了。
“……”
——
“好了,呼!这里就可以说话了。”
将军府环山嵌水,几进院落,堪比琅琊王家在洛阳的超大府邸。崇轩把他抱到临水而建的亭子里放在长椅子上,道:“坐在地上有什么好,椅子很舒服对吧?”
王病:“……”
崇轩拿出纸笔递给王病,夏夜蚊虫多,崇轩把随身的香囊。问道:“你们和公孙府君是什么关系?我是第一次见他身边有朋友。”
王病闻到藿香和紫苏的味道,把纸摊在腿上艰难地写了两个字:同窗。
王病:你为什么难过?
田窈说到底是个妇人,那些粗鄙的下人连稻子都分不清,有王病和他说话解闷,崇轩得到了些许安慰。道:“有人在攻城,烽火冲天,情况很危急。我爹出远门不在,家里只有我和我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攻城……一定是岑立!他成功了吗!赢了吧…不然这个提过了好几遍公孙曹的少年不会这么担忧…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王病强装镇定,抬手拍拍坐在身边的少年,写道:不用担心……
王病低咳了几声,再写:好人会有好报。
“你的字真好看。”崇轩忍不住赞了几句,又道:“你估计没在城里待过,平阳郡东界上党、西界黄河、南界汴洛,北界晋阳。襟带河汾,翼守关洛,称为雄胜之地。自古是兵家必争之地,争斗杀伐不断,但是这次,城里士兵比平时少了许多,若是城一破,我们都会被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