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自铜盆里摆净了一条手巾,顺着伤患的头颈擦了擦,看清了一团泥血底下的真容,又吃了不小的一惊:“荆忠?”
“是他把闵公子救了。”段明不敢多说,回头看了眼季鸿,低声对余锦年道,“劳小公子将他救回来。世子……还有不少话想要问他。”
“这失血这么多……”余锦年愁地叹了一声,“我尽力罢。”
他吩咐去把罗老先生叫来,再喊两个外科好手来帮忙,再安排几个手脚麻利的护士:“多去准备几壶纯水,还有蚕丝线,灶上烧起沸水,将我常用的那几把刀具针具煮沸消毒拿过来……这样深的伤口,必须得缝合了。”
所有人都按照吩咐忙碌着,余锦年则洗净了手,用棉布沾着烈酒,先把伤口周围有碍视线的血污都擦干净,还在流血的伤口叫人按压着暂止住血。待消毒好的用具都送过来了,才屏退不相干的闲人,开始耐心缝合。
但荆忠最大的危险不在于这些伤口,而是失血,仅看着这一条条剪下来的吸饱血的衣衫布条,余锦年就觉得右眼咚咚乱跳。他倒是可以进行简单配血,但现在时间上来不及,只能先清创,把敞开的伤口封闭。若真在缝合伤口的时候出了什么意外,只能算是荆忠自己倒霉了。
床前的少年一手针一手剪,一点点地把反出来的皮肉缝合回去,罗老先生看得焦急,在一旁帮忙用纯水冲洗,清理血迹,其他医士有围观学习的,也有进进出出换热水的。
有个小医徒许是才出师不久,鲜少见这血腥场面,见余锦年面不改色地用一把银镊在那红烂的皮里来回翻找,里头的肉随着荆忠的呼吸还一跳一跳的,有小股的血涌出来,整个人似被扒了皮一般,露出鲜红的肉和雪白的骨,他只觉胃里翻涌,竟一下没忍住,冲到外面干呕两声。
“找到了。”余锦年挑出那根破损的血管,回过神来才听到那医徒呕吐的动静,不禁啧了一声,“没见过世面,以后怎么行医?要吐的出去吐,别污了我的台子。”
先后又有两人退了出去,留下的都是愿意跟余锦年学这种奇术的,其中一个还接过了罗老先生的活,毕竟老先生年纪也大了,实在站不了太久。这帮着扯开伤口,以便余锦年寻找血管的医士也是稳住了心神才敢下手,但也是心中惴惴,眼睛不时地去打量这个正在缝人的少年,心想:“他怎么敢啊,这可是活生生的人!”
但他确实敢,而且临危不惧——这是有多大的胆子,又得有多丰富的经验才敢这样做?
余锦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下的针线,边缝合边道:“看到这样的伤口没有,这样长,又拐了弯,不缝合是很难能自行愈合的,若是就这样随便敷上金疮药包扎起来,几日后便很可能会化脓腐坏,到时只能将这一整块的皮肉都切去才行了。”
几人没有能插上嘴的了,均老老实实听着,能学一些是一些。那勾着皮肉的医士看余锦年打结看入迷了,不妨手底下的肉忽地一收缩,床上的人竟幽幽转醒过来,呻吟了几声,吓得手里器具脱手而出,差点砸着了余锦年指间的针。
“掉了就换一把,不要再用。你给旁人诊病时也这般大惊小怪,慌里慌张?”余锦年皱了皱眉,幸好自己方才反应快,不然一针下去都不知道要戳到哪里,他扭头对另一个人道,“你来,针刺郄门与合谷止痛。”
遇到病人,他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和之前笑眯眯的模样截然不同了,那医士被他训了一通,垂着头拿了把新的消毒过的器具,这才敢重新上前来。
荆忠是疼醒过来的,是浑身刀割似的疼,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眼前有人影,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竭力呢喃了几声谁也听不清的话,然后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剧痛之中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