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治水的队伍只是个热闹罢了,热闹一散,一切都像是不存在过。
季鸿走后的几天,他确如承诺的那样,日日给余锦年送来书信,季府特训的红脚信鸽,总在黄昏降临的第一个时辰,将余锦年期盼着的喜悦准时送到。后来队伍走得远了,信鸽到的时辰一日比一日晚,后来两三日一封,再后来好多天都未必能见到一封。
他们走得极远了,远到连信鸽都要飞好久好久。余锦年趴在窗前,连偷吃冰的心思都打了折扣,清欢怕他将自己闷着,时不时进来逗他,或者做些果子酪、牛乳冰,吆喝他到花厅里去乘凉,可他托着腮,望着遥远天际一呆就呆一多个时辰,直到天晚了,清欢进来叫他睡觉。
有时闵懋来哄他玩,有时穗穗阿春来闹,还有苏亭抱着哇哇啼哭的小海棠满园子乱转。很少时候连枝也会来,多是闵雪飞为了不叫他总闷在宫里与人斗来斗去,来信叫他到金幽汀转一转。
连少监不爱动弹,没差事时宁愿坐在屋里发呆也不肯出去走走,他又生性敏感爱多想,司宫台上人人钻营,又不是什么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不过闵二公子总有办法让连枝挪窝,譬如让连枝在下封去信上叫余锦年按个手印,或者让苏亭他们给签个落款儿。
连枝又极听闵雪飞的话,直被逼得不能不动弹。不过好在金幽汀诸人一个塞一个自来熟,这么一来二去的,连枝倒也与他们熟络了起来,有时还能留下吃顿便饭。余锦年记得要照顾好连枝,记得照顾好金幽汀的家人们,可独独不记得要照顾好自己,季鸿走了才半个多月,他下巴就又尖了下去,还日日跑到城门牌坊楼底下,去打听南边洪涝情况如何。
听见水退了,灾民们发上了赈灾粮饷,治水官的丰功伟绩传到京都,他自己能高兴半晌,饭都愿意多吃两口了;转天听见又死人了,有灾民**,就着急得团团转,生怕灾情又变得严重,拖得季鸿回不来,更怕季鸿受伤。
石星被安排留守府上保护小公子,今日便挎着小篮子,与余锦年一同走在街道上,要去医堂看看新进的药材,他望着这少年孑孓一身的背影,全然没了先前那股鲜活劲儿,心里也叹了一口气:这两人自相遇以来,何曾需要分离这么久?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何必操心别人,自己还不是与自家的小饼人天各一方,只能靠鸿雁传书,一达情谊。
如今南方水乱,哀鸿遍野,即便京中派下再多的赈灾官一时半刻也难平息四起的民怨,夏京更是涌进了不少灾民。这些灾民多是逃难而来,身上寡有银钱,大多聚集在庙宇道观里,每日吃些大师父们施赠的粥水,却也有不少家破人亡的流民徘徊在街巷中,终日与乞丐为伍。
有些本地富商开始开仓放粮,做善事积累福报,城南那边便以那富贵斋的薛老板为首,救济了不少难民;余锦年眼见难民越来越多,更有数不清的病患伤者在街上哀呼痛嚎,他即便是心中再挂念季鸿安危,时下也得做些实事了,便叫上了金幽汀的小厮侍卫们,开张了东街后头的医馆,收纳一些危急重的病患,而苏亭则负责处理一些显见的外伤。
此外每日傍晚,也在三余楼施舍粥棚,用最简单的食材做最果腹的粥食,虽不能让每个人都吃饱喝足,但至少不会空着肚子入睡。
余锦年现下银钱充足,开起医馆为的是救济,是故来往病患若有闲钱便给,要是实在一穷二白也没什么,有心的留下帮帮忙,若真是个浑水摸鱼的白眼狼,他们也拦不住,权当是给遥在南方治水治灾的季大人祈福了。
他们一行人每日要忙到月上中天才能休息下来,晚上倒在床上一头睡去,第二日又是脚不沾地的一天,过了有好些日子,余锦年掐着指头数,才发现竟然已经足足十天没有收到季鸿的来信了。他越想越是不安,当晚到家,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