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落叶以百转千回的身姿,在空中逗留起舞,终于委身落地,被轻风托动,
贴地滑行,引领着我们的步伐,我们都避开了叶身,甩它于身后。
“筠儿,你在想什么?”
“……姑姑,我在想你呢。”
“想我什么?”
“这个园子,你以前常来吧?”
“是呀,那时候……我真年轻!”
“姑姑现在也不老,简直是更美,我真想不出,姑姑那时候又是什么模样?”
“那时,我喜欢穿白衣,来这水榭读书,倦了,闭上眼睛让风轻吹,太阳似
乎总没有落山的时候。”
“唔……一代才女在此,便是太阳公公也贪看啦!”
“呔!筠儿,你也学会油腔滑调了,这可不好!——唉,那时总不到太阳落
山,就有人催我回屋吃饭。”
“美人嘛,总是胃口小,才情多,我猜你宁愿餐风饮露。”
“筠儿,你这是在调戏姑姑么?”
“不敢,小生太晚,来不及调戏当年!”
“那你现在是……好呀,看我不打你!”
“啊,姑姑,你的手真凉!”
“筠儿,这就是内功真气么,啊,真暖和,也很舒服,胜过那些丫头捶肩按
背许多……”
我停下脚步,运气助她驱寒,她唇角微笑,两只柔荑轻柔回握,目中意示嘉
许之色,毫无避忌的意思。在她是亲情无间,光明正大,我却心内蠢蠢,雄兔扑
腾。
“筠儿,你知道么?你幼时体弱多病,为便于太医调理,两岁被我接到了宫
里,一直是由我带着的。直到周汉公主出生,才由你娘接出宫去。那时你两只手
总是冰凉冰凉的,整天要人暖手,伸到人怀里,叫人起一身疙瘩!”
我不由偷瞄了贾妃胸前一眼,双峰被束胸收得甚紧,只现两砣鼓圆。
贾妃嗔啐道:“你瞎看什么?我最怕凉,一直是由宫中丫鬟们替你暖的手!”
我狼狈低头,忙乱以他语:“这么说,我该把‘娘娘’去掉一字,喊你一声
‘娘’啦。”
“你可没那么乖!整天‘姮娘’、‘姮娘’的叫我名字,把皇上逗得直乐,
说这小子听朕叫过几回,倒记牢了!”
我以前只听过她名叫元华,那么“姮娘”该是她的r名了,呐呐道:“皇上
这么叫你么?”
“皇上一向管我叫姮妃……”贾妃说了半句,蓦地顿住,面色一红,嗔道:
“你尽问这些干什么?”
手中一失,她已抽出手,转身行去,脸侧那儿,却连耳根都有些红了。
原来……我脑中闪过龙凤戏榻的情景,不由漪念大兴,尘根冲裤而起。
只听池中“哗”的一声,一尾鱼儿高高跃出水面,闪过一道白白的鱼肚,没
入水中不见。
“这鱼好肥!”我跟了上去,贴着石栏,借势掩去暴露的形迹,勾头凝视水
面,突然想起青阳山小镜湖的一种小鱼,最是鲜嫩味美,不禁怔思无语。
“过会儿,天该凉下去了,这鱼趁着日照水温,出来取暖了!”贾妃神色已
回复如常,倚栏望水,口中忽唤道:“s月!宫里的五色鱼由谁在照看?这天气
该把水缸挪到外面,晒一晒才是!”
s月忙急走几步:“娘娘放心,摘花最细心了,她定能想到!”
贾妃道:“那丫头最近迷上了吴仙姑道法,跟人学什么打坐静思,老是神情
恍惚的,我看不大靠得住。”
s月道:“娘娘太宠她了,我们都不大敢管她,这回她托病赖在宫里,守着
哪也不去,还不该加倍仔细些?”
贾妃啐道:“我宠你们宠坏了?倒怨起我来了,你这婢子,早上事我还没罚
你呢,这会敢来说嘴!”
s月笑道:“娘娘最疼我,索性疼到底罢!饶了奴婢这一回,我这就去让人
传话。”说着,转身离去,其他几名宫女一阵低笑。
我念及师姐,心下一酸,猗念早抛脑后,道:“姑姑,我许久没进宫了,何
时能再去看看就好了!”我估量贾大公子重病,至少也有半年多没去过皇宫,也
可算是“许久”了。
贾妃道:“这也容易,你伴太子读过书,太子如今还记得你呢,周汉公主也
想你,改日
我传你入宫,只是早去早归,不便留宿哦。“
我点头道:“孩儿明白!”
贾妃看了看我的脸色,微微讶道:“筠儿,你身子不大舒服么,这会起风了,
咱们不再耽搁了,走罢!”
步出水苑,穿过两道回廊,贾妃抬头道:“哟,到了,筠儿,你该知道怎么
做?”
出乎我的意料,老太君竟能坐起倚榻,也未像贾妃担忧的心怀成见,从神情
中见她无喜无怒,说话断断续续的,语气平淡,但我猜她多半还是欢喜,只是未
全然表露。
贾妃则很热心,尽说些“我”过往的趣事,逗老太太高兴。
老太君最后让人捧来一道翡翠的玉牌,镂空雕刻,上书“光复河山”四个篆
字,辞色陡然见厉:“贾氏……遗训,你接稳了!”
贾妃面有异色,迟疑片刻,以目示意我接牌,道:“筠儿,不可辜负先辈的
遗教!”
我郑重接过,心中纳闷:“这是什么?见面礼么?还是传位的信物?”
又坐了片刻,贾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