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风不解问,“王妃,托马斯是什么?”
“废什么话,照写就是。”
李乘风顺从点头,写下了“他妈死”三个字。
改完稿,优哉游哉嚼着草根的李乘风自以为逃过了一劫,为争取在主上那里取得附加成绩,乐呵呵问江凭阑:“王妃,请容属下采访一下您。”
“采访”一词当然是跟江凭阑学的,她心情不错,也嚼着草根,一边慢悠悠骑着马一边道:“问。”
“您刚才同喻老夫人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比如,您为殿下抱不平那段,以及您与殿下伉俪情深那段。”
“当然是假的,套路懂不懂?”她白他一眼,一吐草根,“现在的人啊就是八卦,难道你不该采访一些更有意义的问题吗?比如,王妃,能跟镜头讲讲您是如何想到今日这计策的吗?再比如,王妃,冒昧问一句,您是用什么法子抓住谈判方的弱点的?”
身后七名护卫听着前头两人对话忍不住摇头感慨。
“今日一见才发现。”
“王妃跟主上一样。”
“浑身都是戏。”
“王妃的套路。”
“主上的心。”
“唉。”
“我可怜的主上。”
……
江凭阑选了郊外山道,趁此“出差”机会一路走走逛逛,回到宁王府已是未时过半。忙活了大半日早过了饭点,饿过了头也便不想再吃食,又听商陆说阿迁午时喝了粥便睡下了,一时无事就溜达到了皇甫弋南的书房。
当然,也不全然无事。
她试着推了推书房的门,发现门又从里头拴住了,只得走老路,开窗,迈腿,纵身一跃,完美落地,与此同时,“渴死我了,皇甫弋南你……”
只来得及说到“你”字的满脸惊悚的江凭阑看着满屋子的文武官员保持着完美落地的姿势僵在了原地,议事到一半的满脸惊悚的满屋子的文武官员保持着工整的坐姿微张着嘴看着她。
满堂死寂里,只有皇甫弋南是活的,是活的,而且在笑。
“呵呵……”石化了的江凭阑干笑出声,慢动作挺胸,收腹,立正,作出相当标准的“请”的手势,“走错了,走错了……你们继续,继续。”
她僵硬转身,在身后火烫的眼神攻势下往外走,忽听一个声音温柔含笑,“渴了?”
江凭阑要哭了。这种尴尬的时候,皇甫弋南不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或者顺着她的那句“走错了”替她解个围吗?
“呵呵……”她只得讪讪转过身去,“不渴了,看见殿下就不渴了。”
皇甫弋南却根本不是要听她的回答,一手取过案几边一壶君山,一手招呼她,“过来。”
她远远望着他手上动作干咽下一口口水,他不是要给她倒茶喝吧,他不是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倒茶喝吧?他倒得下手,她可喝不下口。
“过来坐这,”他斟茶的动作清雅,旁若无人朝她的方向递出茶盏,“正好在讲你的事,一起听听。”
走不成了。
江凭阑悻悻走进去,悻悻在他旁边坐下,悻悻接过茶盏,悻悻喝茶,茶入口她一愣。
她来书房并不全然无事,那句没说完的话其实是“渴死我了,皇甫弋南你上回说好喝的茶在哪”。
皇甫弋南见她愣住,偏头一笑,“是君山,你不就是要来我书房找这茶的?”
一众官员心里吊着的一口气悠悠落下,满脸的惊悚换作了释然,同时还有那么一点歆羡。真如传闻所言,好一对璧人啊,貌似神仙眷侣,内里却是实实在在的人间烟火气。一个为了找茶跳窗,不像王妃倒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一个却是满眼宠溺,不惊不怒不摆王爷架子反还亲自斟茶。
这一幕虽是太不像话了些,却不知怎得让人动不起怒来。
他们之中也多出身于朝中贵族,因而一生从未能够如此我行我素坦荡潇洒,也从未想过,斟茶这种事,还可以由男人为女人做,不仅可以,且能够做得那般自然,自然到令人忘却那些男尊女卑的礼数,只顾着羡慕。男人这一生最大福份,或许便是一手拥天下,一手拥天下里一个值得为之斟茶的她吧。
只是这位宁王妃,究竟何以令殿下做到如此?
江凭阑直直盯着他眼底笑意,半晌后点了点头,埋头喝茶。
她看懂了,他在用他的方式替她解围。
两人行事素来不在意旁人眼光,但这里坐着的八位官员却不同于旁人,即便谈不上心腹,也是皇甫弋南多年来暗中培植的势力。江凭阑冒冒失失跳窗进来,又是直呼他名字,又是死啊死的没个忌讳,难免要被人看轻。她总归是要走上仕途的,并且很可能是借着他的势力走上仕途的,那么到时,一个被看轻的王妃要如何指挥统领他们,又如何令他们心服口服?
事情虽然很小,但人总会下意识靠近自己的第一直觉,那最初的印象一旦落下便再难更改,她很可能要为了今日这一场小小的闹剧,付出更多更艰辛的努力。所以皇甫弋南不惜自降身份,亲自给她斟茶,又用巧妙的法子替她的冒失行为作出了能令人接受的解释。
埋头喝茶的人眼底神色难得的温润,皇甫弋南偏头看了看她茶盏里倒映的那双眼,收回目光含笑道:“大学士,方才您说的法子,劳烦再讲一回给王妃听吧。”
☆、朝议
江凭阑觉得,她很可能是皇甫历史上第一位,能够在亲王议事时在旁恭听并参与其中的王妃。她也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