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初已经搁下了自己的锥帽,负手立在窗前,淡淡道:“回宫之后自去双白处领血鞭二十。”
他顿了顿,伸手慢条斯理地抚了下自己被风吹乱的发鬓:“苍和票号的东西从不流落在外,若是这绿竹楼的人能查到这银票的来源,倒是让本宫觉得甚有意思。”
一白闻言一怔,原来殿下心中早有城府,所以方才才没有阻止他用了银票。
但是殿下行事素来赏罚分明,他行事不够谨慎,必要领罚,一白并无怨气,恭谨地应了是,随后起身。
“殿下可是觉得这绿竹楼甚为可疑?”一白看着百里初问。
百里初懒懒地靠在窗边,指尖敲了敲精致的雕花窗檐:“今日不过短短片刻接触,也已可见这绿竹楼不同寻常,更可见主人更是不同凡响,不但是心细的,而且极懂经营之道,深谙他人心思。
不谈这老鸨圆滑得滴水不漏,不说她机警异于常人,只说这男女客分道而行,便是考虑到女客前来这样的地方,仍是多有不便,所以另辟一路让女客行走,其中男客道与女客道周边风景迥异,男客道飘逸大气,而女客道这边则精巧,这些点滴细微之处就已经可见布置之人心思细腻非常,善于揣测人心。
一白心思原本机敏,如今听百里初一言,立刻剑眉微微颦,沉吟道:”有这样心思的人物确实不同寻常,若是这样的心思用在别处,这绿竹楼定个极好的情报收集之点,盖因男子除了醉酒,便是卧榻销魂之时最容易把不住嘴上关。“百里初轻笑了起来:”就是不知这绿竹楼主人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可否为人所用?“一白心领神会,立刻道:”属下回去之后,立刻让人彻查此楼的背景。“他顿了顿,又迟疑道:”若是这楼的主人已经为他人所用,或者不肯为控鹤监所用,殿下准备如何?“百里初从袖子里摸了一只橘子出来,一边优雅地一点点剥皮,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若是如此,这样心思机敏的人留在人间岂非浪费,本宫慈悲为怀,就着人送他驾鹤归西伺候菩萨罢。“一白看着自家主子剥橘子皮,却不知道为何觉得那皮变成了人皮,不由打了个寒颤,随后乖觉地道:”殿下仁慈。“随后他迟疑着又道:”殿下,那天书分明在接待秋大人,只是不在他自己的房间,咱们正要在这里等他?“方才探子已经用了秘传方式告知他们天书和秋叶白所在地。
秋叶白微微一笑,神色莫测:”不,咱们看戏去如何?“他很想看小白到底是怎么个寻欢作乐,也好供日后参考不是?
……”哈秋,哈秋……!“秋叶白猛地连打四五个喷嚏,连手上的酒都直接泼了出去。”这是怎么了,可是着凉了?“她身边的白衣公子搁下了手中酒壶,体贴地递了袖里的帕子过去。
秋叶白摇摇头,扯了他手上的帕子对着鼻子一通揉搓,鼻音浓厚地道:”不晓得,只是忽然觉得背后一阵阴风掠过似地,然后就忍不住了。“”人说有人惦记,才会打喷嚏,只怕这会是有人惦记四少了。“白衣公子含笑坐下,优雅地挽起袖子接过小厮送来的绿菊茶亲自为秋叶白倒上。
他并不晓得自己这话还真是歪打正着。
秋叶白看着他乌发如墨垂在耳朵后,衬得他侧脸线条温柔流畅,明光烛下面如冠玉,眉目温润雅致,气韵天成,便支着脸调笑道:”是么,那天书可记挂我了,一去边关便是三个月。“天书将手中茶杯递给她,温淡地道:”惦记四少的人太多,并不缺天书这一个。“秋叶白摇摇头,接了茶杯轻品一口,似抱怨一般地轻嗤:”他们都说天书与我最相似,我可没有天书这般无情,身为老板放了你那么长的假期,你好歹做个感恩戴德、思念成狂的样子安抚下本老板受伤的心情才是!“天书挑眉:”是,在下感恩戴德,思念成疾,所以老板你不若再给我放假半载?“秋叶白一张隽秀清美的面孔顿时变成晚娘脸,硬邦邦地抛出两个字:”休想!“她放天书出门一次,天棋那臭小子就跳脚嚣张三个月让客诉率瞬间暴涨,天画也对客人们爱理不理的,只顾沉迷他收集的各大画作,天琴直接成为睡猪一只,弹琴弹着弹到一半忽然就一头栽下去挺尸,仿若暴毙,吓得三个客人尿shī_jìn,两个犯了心病。
天书轻笑:”你是不舍苛责他们罢了,当初天棋那样的性子,你都硬生生地让他折了下来。“秋四少的手段,他们绿竹楼里几乎所有公子都尝试过,只是端看他会不会动手罢了。
叶白是个矛盾体,既怜香惜玉却又心狠手辣。
天棋脾气最硬,当年进楼的时候自然被整治得最是凄惨。
第六十二章迷心上
秋叶白淡淡地一笑:“我绿竹楼从不养闲人,也不养废人,天棋是镇国蒋大将军的幼子,蒋家抄家灭族,他一人苟活于我这里,武将之后自一身傲骨,自是宁为玉碎,我让他生不如死地这么活着,他焉能不恨?”
她不是什么大善人,也不会干出逼良为娼之事,但既然已经沦落到了这里,官府每年都会着人监察,天书、天书他们原本身份何等特殊,家中原本故旧多少,多少人盯着,怎么可能轻易瞒过官府监察之人保持清白之身?
一旦查出来,便是个包庇大罪。
天书看着她淡然含笑,秀目里一片凉薄,心中轻叹,拍拍她的肩头,温声道:“人人都怕死,其实天下间最易莫过于一个死字,只引颈就戮,便什么烦恼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