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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这吹笛子?刘楚玉绕着荷塘走了半圈,只见从岸边下到池塘的地方,泊着一条小船,一男子面朝荷塘立於小船的一头,双手执笛而动。荷叶张张穿过水面,簇在男子身旁,让男子的身影亦带上了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风姿。
这人也是刘子业送来的男宠里面的?刘楚玉突然觉得有些可惜,叹了口气,正欲上前,却听到笛声嘎然而止。
“谁──”似乎听到了身後传来的声响,男子收了笛子,徐徐转过身来,看到刘楚玉後,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而後又很快化作了然,沈声开口道,“参见公主殿下──”
“你倒是好眼色。”
刘楚玉走近了两步,细细地打量着男子,只见他墨丝如流水般在夕阳中汩汩流淌;一双细长眼睛虽谦恭地低垂着,可那水光潋滟中却透着一种出尘的淡然。
这气质,当面首实在是可惜了!心头感慨了一句,刘楚玉有些犹豫地开口道:“你也是陛下送来的──?”
“面首──”男子依旧低垂双眸,不卑不亢地开口道。
明明不讨喜的两个音节,偏偏从他嘴里发出来,就显得尤为动听,刘楚玉心头那种惋惜之感更甚,继续开口问道:“什麽名字?”
“听琴。”
“你之前是做什麽的?”
“乐师。”
“何时入宫的?”
“元嘉二十九年。”
元嘉二十九年?那不是怀敬入宫的那一年...
“看你现在的模样,你那年不过八九岁──”刘楚玉有些疑惑地看着听琴,“何以会如此小便入宫?”
“奴才是因家族被抄,被送入宫中做内侍的。”听琴平静的双眸里终於有了一丝波动,他抬头看向刘楚玉,目光变得有些幽深,“说来,奴才应该多谢公主殿下,当时如不是殿下相救,奴才也没机会到公主府上伺候公主。”
听琴的语气有淡淡的自嘲意味,一点都听不出感激之情,刘楚玉回忆着当年的事情,不觉忽略了听琴的不敬。
元嘉二十九年时,刘楚玉也不过才六七岁,那时先皇──刘骏,尚镇守在江夏,独留下刘子业同刘楚玉两人在建康城中。
虽是在宫里,但刘楚玉的皇祖父一心想着北伐和其它一干琐碎的政事,根本就不曾注意到刘子业同刘楚玉这个孙子,孙女。倒是皇叔刘劭时常进宫打点一干内侍,宫女们好好‘关照’刘楚玉同刘子业。
那段日子,可谓是刘楚玉人生中物质条件最为艰苦的一段日子,生在皇宫,衣食供给却不如一般小户人家的闺女,这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忍受一干皇子,公主,乃至宫女和内侍的欺负...
刘楚玉就是在那个时候遇见怀敬的,她直到今日仍记得,一直欺负自己的那几个内侍拉着怀敬从自己身边经过的场景,那时怀敬同自己一样,还是个孩子,但他的眼中,却闪现着自己从不敢表露出来的厌恶,以及倔强...
也许就是那般昭示着恨意的眼神,也许是那种毫无畏惧的表情,刘楚玉忍不住将他从那群变态的内侍手中救了下来...
她忘记自己当时是怎样做到的了,似乎老天帮了她一把,她只记得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拉着怀敬的手朝宫中某个隐蔽的角落奔去了。
刘楚玉只记得当时救下了怀敬,而这麽多年後,有人提醒起她,她才恍惚回忆起,当时被内侍拖走的孩子,似乎不止一个...
“你是当年那个差点被拖去净身的孩子?”回忆起事情的始末,刘楚玉看着听琴,讶异地开了口。
“是──”听琴看着刘楚玉,双眸再次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公主──”
正在这时,办完差事的怀敬寻了过来。
“你还认得他吗?”刘楚玉一把拉过了怀敬,指着一旁的听琴,“他便是元嘉二十九年同你一起被送入宫中的──”
“是你?!”
“是你。”
两道声音齐齐想起,听琴似乎很是讶异,怀敬却很是淡然,不过两人都从没想到再次见面,竟然是在这种场合之下。
“当年我撒腿就跑,也曾好奇过,被公主殿下拉走的你,会被安置到什麽地方...”回忆起往事,听琴有些感慨,忽然他看向怀敬,脸上扯起了一丝淡淡的苦笑:“现在看来,大家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