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娶(二)
兰芷眼皮便是一跳。她并没有起床,被窝里的手却不自觉抓住了被子,半响方道:“哥,我睡下了。”
段凌立于门外,无声一笑:“哦,是么。是我来得晚了,实在抱歉,只是……今日是我生辰呢。”
男人语调幽幽说着抱歉,神情却完全不是如此。他微转身,靠去了兰芷门上,唇边笑意愈大:“忽然想起了过去很多事,有些心闷,是以一出宫便来找你了,想着能与你聊聊……倒是忘记你应该睡下了。”
兰芷握着被子的手紧了一紧。虽已入春,可夜晚依旧寒冷,段凌大半夜不回府,巴巴赶来找她,这让她觉得实在不应该拒绝他。
可她又不敢起身开门。想起段凌那个果断的吻,兰芷毫不怀疑她若真开了门……那么今夜,她怕是定要给段凌一个交代了。
纠结之下,兰芷只能睁大眼盯着床梁,抓被子的手心都闷出了汗。门外的段凌却只是沉默。这沉默久上一分,兰芷的愧疚与不安便加深一分。
所幸,不知过了多久,段凌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天寒地冻,阿芷也不必起来了。我明日一早再来找你,一并去我家中,为我庆生吧。”
本来,段凌若是直接提出这要求,兰芷许还会设法推拒。可现下她已经拒绝了段凌一次,心底的那个“不”,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加之她已经绞尽脑汁躲了半月,但凡说得过去的借口,早被用了干净,遂只得应允道:“……好。”
段凌得了这回答,这才满意离去。兰芷却再无睡意,索性起身穿衣,趁夜离了军营,朝集市而去。
段凌一夜好眠,次日神清气爽来找兰芷,便见女子穿戴整齐,端坐于房中等他。她一手握拳置于桌上,一手下意识按住剑柄,垂眸盯着地上,那姿态那气场,竟是颇有些严阵以待的感觉。
段凌不自觉便弯了嘴角。他抬手敲了敲敞开的房门,兰芷立时站起,朝他看去。
可亏她反应这般迅速,站起身后,她却只是望着段凌,半响也没说出一句话。段凌本来因为心中期待而觉得小有压力,一路过来,还想着定不要被兰芷看出了端倪。可现下见她这副模样,反倒是松了神经。他浅浅笑道:“阿芷准备好了,那便出发吧。”
兰芷仍旧杵了片刻,方才行去段凌身旁。她将握拳的手伸至段凌面前摊开:“哥……生辰礼物。”
段凌微讶看去,便见到兰芷手中躺着一枚羊脂玉佩。玉佩通体润泽,肌理细腻,打磨得十分光滑,段凌拿起置于眼前细看,却听兰芷低低道:“连夜赶出来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若是你嫌它素净,我可以雕过一块送你。”
段凌连忙道:“不必,我很喜欢。”又讶异道:“阿芷竟然会玉雕?”
兰芷含混应是。秦安山脉出产玉石,她在萧简初身边时,便跟着当地的大师学过玉雕,技术虽不能说登峰造极,却也算炉火纯青。秦安山运出的玉石饰物,其中便有不少她的作品。
段凌又仔细去看那玉佩上的图案,见着两只鸟儿凑堆啄食,愈发弯了嘴角:“这对鸳鸯雕得不错。”他心中甚美,忍不住道:“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难为阿芷有心了。”
出乎他意料的,面对他的调笑,兰芷并不似平日一般偏开目光或者微红脸,她只是看他一眼:“……那是鹌鹑,寓意平平安安。”
段凌一时被噎住。他不曾关注过中原的玉石文化,见到两只鸟,自然便以为是鸳鸯,还暗自欢喜。却不料弄巧成拙,倒像是否定了兰芷的技艺一般。却也没法补救,只得赶紧跳过这个话题,将玉佩系去腰间:“多谢阿芷,我们现下便出发吧。”
军营外停着一辆马车。兰芷跟着段凌,眼睁睁看着他行到车旁,脚步愈来愈缓。段凌扭头回看,见到她一脸挣扎,心中正觉好笑,却听女子道:“哥,你府上也不远,天气正好,不如我们行路过去吧。”
段凌眨眨眼:“可是今日要去的不是我城中的宅子,而是我郊外的府邸。你若不坐马车,怕是要走上一两个时辰。”
兰芷一愣,却是很快改口道:“那,不如我们骑马吧。”
段凌自然清楚她不愿与自己同乘马车,却偏要故作不知问道:“骑马自然是可以,但是这里有马车,又何必再麻烦人去备马?”
兰芷脸上的纠结神情更甚了。段凌很不厚道在旁欣赏她绞尽脑汁的模样,只觉被冷落半个月的不满终于烟消云散,却见兰芷看向他,认真道:“哥,近日我公务繁忙,练功都落下了,你坐马车便是,我正好借此机会练练轻功。”
段凌:“……”
段凌简直不知该做何表情:“你是希望我坐在马车里,看着你跟马车跑吗?”
他这么一说,兰芷显然也觉得不妥,一时答不上话。两人互望,段凌终是无奈笑了出来,转身一掀车帘,喊道:“承宣!出来!”
片刻,就听车厢内一个童音嘟哝道:“到哪了?”随后车帘一动,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钻了出来。
男孩之前显然在车厢睡觉,看向段凌时,脸上还有残留的睡意。可他的目光落在立在一旁的兰芷身上,却是精神一振。
兰芷便见男孩欢快跳下马车,朝着她扑了上来,口中还朝段凌道:“爹!你带我来见莺莺姐姐,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
兰芷:“……”
她一个闪身,男孩便扑了个空,倒是愣了一愣。段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