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自然是不疑的。
三,闲弄经纶(三) 闲弄彩毫濡玉砚
一日清晨,苏清雪睡到辰时起来,简简单单的吃了早饭,挟了一本画卷到园子里闲看。虽说南轩特赐他随朝学政,苏清雪在竞州时睡惯了,不愿天不亮便起身上那不咸不淡的早朝,因此从来都没去过,倒也没人来管他。
园里的杂草已是茂茂盛盛长得半人多高,碧衣曾要找工匠修缮一番,苏清雪只是不许。他此时便坐在极深的草里,绕身浅碧,野芳零星,倒也别有情致。苏清雪看了一会儿山水花鸟图画,便放在一旁,低头逗弄爬在衣上的小虫。忽听脚步匆匆,却是小九慌慌张张的闯进来,急急道:“雪公子快随我走,宫里出事了,您劝着陛下些。”
苏清雪心头一惊,起身随他出去,边走边道:“陛下又为了什么事动肝火?”小九在前头引着快步而行,口中道:“今日在朝堂上,陛下因为谢昭仪的事同谢太尉争执起来,一时僵持不下,发了天威,下旨提前幸驾甘泉宫,如今已是在路上了!”苏清雪听了他这话,心里反安稳了,微笑道:“这算是什么天塌地陷的事,过一阵子丢开就好了。”
小九顾不上说话,忙将苏清雪扶上马车,自己在前面坐了,这才道:“我的公子爷,哪个能跟您比——陛下的雷霆之怒发作得再狠,到了您这儿,也不过是连衣裳都沾不湿的几点雨星子罢了。您自然不知下头人的苦处。”说罢一提缰绳,扬鞭催马。
皇帝的全副銮驾仪仗,风光自然是极风光的,但行起路来,却不免迟缓一些。小九驾着马车一路疾驰,不出一个时辰便赶上了南轩的车队,忙命人禀报陛下,说是苏侯爷已请到了。不久便传回话来,请苏侯爷往御舆内见驾。
南轩此时正悠悠闲闲的斜倚在座上,一双凤眼闭起了一半,睫毛垂着,也看不清是睡是醒,面上哪有半点发火动怒的样子。见苏清雪进来,便坐起了身子来,笑吟吟的道:“清雪到了,路上赶得急了罢?累不累?”一边拉他坐在自己身边。苏清雪只微微摇头道:“不累。”也不问今早之事情形如何。
南轩倒了杯茶水,让苏清雪就着自己手里饮了一口,忍不住道:“清雪不想知道方才在朝上出了什么事?”苏清雪瞥他一眼,道:“还能有什么事?你拿着谢昭仪寻谢太尉的不是,他却不肯认帐,两下里僵住了,你便就势甩了袖子出来。早到甘泉宫一日,便多准备策划一日;在谢太尉那里,也落了个‘心急浮躁、沉不住气’。”
南轩笑道:“正是。可惜清雪不肯上早朝,没亲眼见见他的脸色有多好看,真是教人怎么也看不够。”苏清雪略一想象当时的情形,也不禁微笑,有意无意的道:“谢昭仪是怎样处置的?”南轩道:“也没有怎样处置,只是削去了她的昭仪名分,仍让她住在鸳鸾殿。待这次回宫后再行问罪不迟。”说着淡淡一笑。苏清雪问道:“大殿下呢?”南轩漫漫的道:“轻者是流放,重些的便是赐死。这没什么紧要。”苏清雪心中微动,不再说话。南轩也不再提起,知他从未去过甘泉宫,又给他细细讲述甘泉宫的景致。
甘泉宫距长安约有三百余里,车队行得又慢些,待得到甘泉山下时,已是天迫薄暮,四围一片沉沉的暗。小九在外面问道:“陛下,已到了甘泉山下了,在前面行宫中歇息一晚,明日在上山罢?”南轩道:“不必了,今夜便宿在甘泉宫里就是。”小九道:“是,遵旨。”自通告韩肖继续前行。
车队在山道上行了一些时候,御舆的车轮忽然碾过道上的一块山石,南轩身子一晃,顺势俯在了苏清雪身上。苏清雪一时不防,便坐不稳,左肩撞上了车壁去。南轩也不拉他起来,只在他耳边低笑道:“清雪可知道,这甘泉宫在前朝叫什么名字?”苏清雪倚在车壁上,道:“不是叫做林光宫的么?”又推他肩头,道:“你起来。”南轩不理,笑道:“清雪只知其一。林光宫还有一个名字,是叫做云阳宫。”苏清雪皱眉道:“那又什么稀罕?山下便有座云阳城,还是我的封邑。你快起来。”南轩只是不理,轻声道:“清雪。”一手环住他肩背,低头吻他脸颊。
苏清雪侧头避开,忽然看着南轩身后轻轻“咦”了一声。南轩笑道:“这一招你用过多少次了,我再笨也不会上当的了。”伸手去捉他下巴。苏清雪道:“有云飘进来了。”南轩回头去看,果见几缕如絮的云雾自车窗悠悠的飘了进来,笑道:“这是山间的水气,已是到了山腰了。”便扶苏清雪坐起来,同他一起观赏这车中的云雾景色。
那水雾自两边的车窗飘了进来,如烟缕一般舒卷分合,又渐渐的散了开去,云气一聚一散之间,却比青烟从容自在许多了。夜色中看来,更是说不出的奇丽变幻。云雾最盛之时,车厢中似是被白云裹了起来,两人互看都觉得对方面貌朦胧。那水气中夹着山花草露的清幽气息,呼吸之间,只觉胸中满是清沁凉软。待得过了山腰,渐渐的云消雾散,夜光轻浅的浮了上来。苏清雪微微叹了口气,道:“真是奇景,我从未见过。”南轩点头,道:“我从前见过的,可从来没觉得这样好看。”
苏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