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起来了?罢,罢,记不起也好,就当没发生过,反正这禁忌的感情也难免挫折。可是怎么能当没发生过?明明昨夜还那般柔情蜜意地说爱自己,转眼那人心里竟忘了自己了,那昨夜的话还能否当真?她一时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难过,心里却已不禁怅然若失。
用过晚膳夏侯带上心竹携叶络小凡一同散步。
幽谷之中,野芳飘香,鲜草流绿,山泉叮咚,桃香四溢;百姓夜不闭户,老人垂钓,孩童嬉戏,一对对情侣大胆地在桃树之下落英之间温存耳语。叶络来时是昏睡在王老汉背上的,并不曾领略此地风光,如今见这幽谷之地竟然别有境界,这许多年来她竟不知自己统御的万里江山还有如此大治之处,宛若一片世外桃源,此番她恨不得将这景致带走几分去。
小凡此时心情也舒畅了许多,她跟心竹两个提着精巧的竹篮,长裙席地,正高兴地采着蘑菇,微风徐来,裙摆翩翩,可曾惊动了少年心?
夏侯与叶络向着夕阳席地而坐,夏侯对沉醉于美景的叶络道:“我从小就在这谷地,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每样自然风物皆有灵性,山山水水,花草树木都是我的挚友亲朋。”
叶络看见她眼里满是对这山川风物的无限爱意。
夏侯又道:“我熟悉她们的味道,我小时候甚至给每一座山每一条河都取了个名字。你看,那边那座青峰如黛眉一般,我叫她‘眉如黛’,再看那座更远一些高耸入云的,我叫她‘云中娉婷’;你近旁流过的这条小溪,我唤她作‘银汉流苏’……这山山水水都有名字,她们在我心里都是一个一个鲜活的生命……”
叶络顺着她的手仿佛真的看见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
“天若有情天亦老啊!”叶络躺在软软的草地上叹道,她很少有这样的闲暇来专门领略大自然的美。
夏侯也在她身旁躺了下来,忽然问道:“我尚不知贤弟尊姓大名呢?只听小凡姑娘唤你‘络儿’。”
叶络稍想了想道:“小弟姓叶,双名秋络。”为了隐瞒身份,她故意添了一个字。
“哈哈,还是国姓呢,一看你便是被千万条规矩捆着长大的豪门子弟,你倒是与本朝太子只差了一字,将来储君登基之日怕是还得改名避讳呢吧。”夏侯笑道。
叶络沉于美景之中,眼神迷醉,淡淡地道:“她便是国君又怎样。”
夏侯忽然敲了一下她的头道:“那女太子从小便作男养,贤弟说她会不会与你我同道啊?”
叶络面色微红,笑而不语。
夏侯又道:“果真如此,她又当如何自处呢?纵然有那托国之富,坐拥那万里江山又当如何?倒不如我这天不拘地不管的山野村人自在逍遥啊!”
叶络望着蓝天中翱翔的飞鸟忽然眼神无限怆然:“是啊,君临天下又怎样?却连自己所爱都不敢正视,不过是于无限热闹之中孤枕一片寂寞罢了。”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那李太白是因着平生不得志,而那储君纵然无限得志,也免不了落得另一番落寞吧。”夏侯悠悠地道。
不远处,两个女孩拖着长裙正认真地采蘑菇,心竹边摘下一只红地白点的香菇边对小凡道:“姑娘怎就不记得昨晚之事了?”
小凡道:“我只记得喝药之后便睡着了。”
“哪有那么简单……”心竹想说什么忙又止住,她想既是连叶络也没告诉她,自己便不能说了,不过她对那药效倒是好奇起来:“话说姑娘喝的那药我也喝过……”说到这她忙掩了口,不觉脸色绯红,转而又含着娇羞道:“却也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啊。”
小凡看她害羞的样子也明白了几分,心里暗骂夏侯弥衡混蛋,她没有直接去接心竹的话头,却问道:“你爱她吗?”
心竹见已然说漏了嘴,便坦率道:“我不敢爱。”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她不会爱上我,”她眼里满是怆然:“我倒希望那药真有失忆之效,这样每次欢娱之后立即忘掉,永远不要爱那人,心里便不会太难过了。”
小凡心疼地抚了一下她的背。
心竹叹道:“小凡姑娘我好羡慕你,我能看出来那边那个人很爱你。能被所爱之人深爱着,恐怕是人世间最幸福的事吧。”
小凡脸色稍变心虚地道:“谁说我爱上她了。”
夜幕不知何时已悄然降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嬉闹之声,向声音方向眺望,有点点火光,四人一同朝那火光看去。
夏侯笑道:“是孩子们在开篝火晚会呢。”
叶络惊道:“此地果然不夜!”定睛一瞧,果然那火光之处孩童越聚越多,他们手拉着手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四个年轻人见到此番景象哪里能不热血沸腾?她们禁不住向篝火之处走去。
孩子们见她们走来欢闹着把她们迎进人群,拉着她们的手一起跳起舞来——相逢何必曾相识,且把fēng_liú唱少年!他们尽情地绽放着如火的青春,张扬着他们年轻的生命……
夏侯忽然向叶络问道:“叶少觉得我这谷地如何啊?”
叶络沉醉地深吸一口气只说了四个字:“流连忘返……”
夏侯又道:“叶少可愿意携小凡姑娘在此隐居?”
此番叶络却收起醉意,一时无言。
夏侯大笑着接过孩子们递来的竖琴道:“钟鼓馔玉,不如逍遥。”说罢,她悠悠地弹唱起来,目空一切,仿佛这世界上只有她夏侯弥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