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仰起头,视线落在上书房之外,轻叹着:“可如今满朝文武谁把朕当回事了?每日早朝,太子所启奏之事朝臣们皆附议。”
“朝廷上下只见太子,不见皇帝。朕尚春秋鼎盛,太子便这般权势滔天,处处意见与朕相背,待其羽翼丰满时,朕这个皇帝还做得了吗?”
萧冠云淡风轻道:“陈公公你说,朕该不该为捍卫皇权做些措施?”听他这口气,摆明了陷害太子是情理之中的事。只要巩固了皇权,牺牲一个太子又区区何足道哉?
被萧冠这一问,陈怀生胆颤心惊,浑身冒起了冷汗。他服侍萧冠数十载,对其品性脾气了解颇多。皇帝多疑易怒,这刻能同你和颜悦色谈心,下刻就能让你身首异处。万一回禀的话有失偏颇,触怒了圣言,脑袋估计得立刻搬家。
皇帝问话不能不答,陈怀生思考片刻,紧握着手心,头紧贴在地上,言辞恳切道:“陛下是天子,所行之事自然有其道理。奴才不过是个阉人,见识浅陋,如何能对天子所行之事评头论足呢?奴才惶恐,万不敢妄言,还望陛下恕罪。”
萧冠每逢心情不好时,只要听了陈怀生的话,总是能宽心不少。他看着恭敬跪在地上的奴才,眼角边露出了道狭长的笑容,心道:要是人人都像陈怀生一样,他该省去多少糟心事啊。
第15章 面圣
“陈公公,还是你最懂朕啊。”萧冠轻捋龙须,脸上的阴沉逐渐散开了,“你先下去吧,朕一个人静静。把地上的奏折清理下,光看着就让朕头疼。”
萧冠怕李朝臣之流为太子之事来烦他,特意嘱咐道:“任何人求见都不要通报,朕不想让人烦扰!朕乏了,去备个安神汤来。”
“奴才遵旨。”陈怀生收拾完跪安后,战战兢兢颤步出了上书房,走出门口,他重重舒了口气,用手掌抹着额角渗出的冷汗。
吩咐侍卫守在上书房外门,嘱咐了几句后,陈怀生便朝御膳房走去。
萧慕雪走来时,陈怀生恰好离去。守在门外的内庭侍卫蒋士堂见了翩翩而来的六公主,顿时脸露难色。
蒋士堂在宫里当差多年,知道太子和六公主兄妹情深,六公主来上书房定然是给太子求情来的。可皇帝刚刚下了命令,任何人求见都不要通报,六公主萧慕雪不是个容易得罪的主。蒋士堂一时间左右两难。
“参见六公主!”众侍卫见了萧慕雪后,恭敬行礼。
萧慕雪微微点头后,径直朝前走着。
“六公主,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入上书房。”蒋士堂忙起身用手臂拦着,犹豫了下后,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你连本宫也要阻拦?”萧慕雪眉头间挂上了一层寒霜,看着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侍卫,冷冷说道。
蒋士堂一听,半躬着身子拱手道:“臣并非有意拦着六公主,实在是陛下的旨意违抗不得。还望公主恕罪。”
萧慕雪虽然消化了原主的记忆,不过这些记忆中的人大多是和原主有密切关系的。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在原主的脑海中没留下什么印象。
因此现在的萧慕雪并不识得眼前的侍卫,她直视着蒋士堂,语气更加冷冽了几分:“你去通报,回禀父皇就说本宫求见。”
“公主殿下,臣奉皇命行事,还望殿下不要为难臣。”蒋士堂是个衷心不二的臣子,从来不会违抗萧冠的命令。所以皇帝很重视他,一路提拔他坐到了殿前一品侍卫的位置。在这次陷害太子的事件中,蒋士堂就出了不少力。
萧慕雪冷笑了声:“你若是不去通报,本宫便自己进去,在这皇宫中还从来没人能阻拦得了本宫。”
萧慕雪所言非虚,因为萧冠对她的过分疼爱,萧慕雪出入宫中甚至比诸皇子还要自如,宫廷中确实没人敢阻拦她。就连风头正盛、嚣张跋扈的丽妃见了六公主,都得含笑着礼让三分。
蒋士堂清楚萧慕雪受宠的程度,可他对萧冠保持着绝对的忠诚度,宁死也不会违抗皇帝的旨意,往前走了一步,拔剑出鞘。
森森剑意让人望而生寒,萧慕雪愣住了,她凝眸问道:“怎么?你还想对本宫动手?”
蒋士堂跪倒在地,双手奉上锐利的寒剑,低头说道:“臣就算有一万个脑袋也不敢对公主动手,可我身为臣子当听从陛下的命令,断不可违抗。公主若想进上书房,就从臣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魁梧青年俯首贴在地上,用英勇就义的口吻说道。
萧慕雪看着跪在地上的青年汉子,略惊讶,饶有所思一番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殿下,臣叫蒋士堂。”
“蒋士堂。”萧慕雪喃喃自语,而后想起皇后之前提到的话,目光一怔,可不正是蒋士堂带人从东宫中搜查出针扎小人的么?
萧慕雪清幽如霜的脸庞上升起了一股怒意。太子萧湛为人严格谨慎,身边的太监都是心腹之人,一般情况下旁人很难把罪证之物藏匿在东宫中。
因此只能说明一种情况,那就是蒋士堂在借搜查东宫时,趁机偷偷把罪证藏在那里,刚好搜了个证据确凿。
萧冠任人为亲,看蒋士堂对皇帝的忠诚程度,不用想也知道,他在陷害太子之事上起了多大作用。
若不是他刻意栽赃陷害,太子何以深陷囹圄?以萧慕雪的性子,她确实是想一剑刺死蒋士堂,替太子出口恶气。然而细细一想,这事也不能全怪他,毕竟皇帝的旨意摆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