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问了那老先生姓什么没有?”
“姓郭。”
江山记得他们聊天没多久,二楼有个抱着猫的大婶伸出头问了句“郭老,有客人啊?”。
“等着啊!”
她给出肯定的答复后,赵军叼着筷子掏出手机,开始在网上查起华强纺织厂的资料。
查着查着,他嘴里叼着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他有些懵逼地抬起头,将手机翻到众人面前:
“你们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手机上是一张中年人的照片,和身着西装的郭老不一样,他穿着工厂工人才穿着的工作服,正站在一架纺织机前介绍着什么,旁边站着几个领导模样的人。
照片是黑白的,已经有不少年头了,但照片中的中年人是特写,所以看得很清楚他的长相和神情。
“就是他,这是年轻的郭老。”
陆春来仔细看了看,很肯定的说。
啪!
赵军一拍大腿,对张微叫道:“什么厂长夫人,那就是他的夫人!怪不得舍不得那些树,又说这些树是他们亲手栽下的,他就是建厂的那个老厂长!”
这话说完,就连一向沉得住气的张微都吃惊了,从赵军手中接过那手机,再三确定后,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是对的。
那位老厂长一生几起几伏,海外归来的背景曾经让他年纪轻轻就被委以重任,也在动荡的年代里给了他很大的苦难,老夫人亦是如此。
但他总还是华强纺织厂最具有传奇性的人物,他的意见也被很多老员工的奉为圭臬,所以他下定决心不搬,就连华强纺织厂也要照顾这些老人的情绪。
“那他年纪已经很大了吧?还住在那种地方?”
江山担心地说:“他的夫人已经去世了,那他的子女呢?”
“不知道,上面没说。”
没有人能回答,网上的资料只对他担任厂长期间的事迹有几句寥寥的介绍,没有他的生平,也没有提过他的那位夫人。
本市是一座有名的旅游城市,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景观规划的超前,到现在老城区都没有多少高楼,交通也不像很多城市那样堵成一团,既然郭老说他的夫人参与过这座城市的规划和景观设计,那就一定也是位很了不起的人物。
一时间,茶几前的众人都默然无语,看着照片上那意气风发满脸自豪的中年人,实在无法将他和下午那白发苍苍,穿着干净的旧西装,却还要翻梯子才能回家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外表最率性,其实却最多愁善感的雷磊,突然低喃出这么一句话来。
“吃饭时候,还是不要说这么……”
始作俑者的赵军收回手机,本来想说几句调节气氛的话,可看到那张照片,却自骂了句:“艹,老子这次一定要好好弄完这份报告!不就是几棵树吗?留下来多大的事!”
“以前我策划过不少营销计划,都是房子建好了以后再来想卖点卖楼盘,编故事,我们这次其实可以倒推,先确定出它们最值得人重视的部分,再来根据它的核心来建造建筑,营造氛围……”
雷磊也没心思吃饭了。
他放下筷子,脑子里有许多想法闪动着。
“那些城中村,其实也载着不少人的希望,打通那条路,不仅仅是沟通了内外,也是打破了人和人之间的隔阂……”
“那棵树,那些对于人希望生活变得更美好的期望,才是居住在上面的人会感到幸福的源泉,也是每一个房地产公司想要打造出来的居住氛围……”
“幸福感。喧嚣浮华后的平静。卸下你心里的围墙,你会发现生活的原味。品味与金钱无关,而是不加雕饰的自然之美……”
雷磊像是神经病一样反复低喃着谁也听不懂的话,突然推开椅子站起身,飞奔到自己的办公桌起,拿起那本经常写写画画的速写本,坐回他们前面就这么写写画画了起来。
“他在干吗,念经呢还是唱歌呢?”
赵军看到他这中了邪似的状态又哆嗦了一下,往身边的江山那凑了凑。
“他在想文案的案头呢。”
张微见得多了,但也还是忍不住为雷磊的这种灵气而感慨:“他现在应该有许多想表达出来的东西吧?”
其实岂止是雷磊,就连她,也有了许多许多的想法。
“我也是这么想的。”
江山想了想,说道:“我看了连成的创业史,最早的时候,董事长就是为了不让单位里的同事和下属没有了出路,才选择了下海创业创办房地产公司。我们公司最早开发的地块也都是废弃的厂房和老小破的小区,虽然说这么做一定有很多是出于经济上的考量,但我觉得我们公司最初的那些高层,应该是明白这些土地蕴含的期望的……”
连成经历过最快速发展的时代,也得益于那个时代。那些注定要抛弃和遗忘的残砖片瓦,是经济发展必然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