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一位乡民赤脚走路,却不知疼痛,只说庄稼人常年如此,脚底板子厚实,也不怕扎着。你或许是因为慌张,或许是因为浑然不觉,所以鞋子丢了也不知。”
杨富贵哑口无言,他本可以再辩解,可是看见祖祠中那平日拥护他的人都退避三舍,眼有敌意恨意,却忽然没了力气辩解。
“发现杨百家尸骨的时候,你曾带杨千里来祭拜,名义上是祭拜,可你已非莽撞的年轻人,却在狭小屋里点燃许多香烛冥纸,将屋子熏得满是烟雾。你当然不是在祭拜杨百家,而是想偷走一件东西,有可能会暴丨露你,但又不会被衙门的人注意到的东西。”
明月忽然想起他来这之前去停尸房曾仔细辨认过的东西,恍然,“鞋子。”
苏云开点头,“对,鞋子,就是那双和杨百家尸骨一起挖出,一大一小的鞋子。还有……”他拿出用最后一个东西,一截惨白的尾指白骨,放在那供奉牌位的神位前,“找到杨百家后,虽然他生前曾被重创,可是尸骨完好,但我们却找了很久他的尾指,后来明月判定,他的手指在生前被人咬断了,随意丢弃在坑内,才导致尾指不在原位上。”
有人惊呼残忍,神情骇然,杨千里更是连连叹气。
“可直到我怀疑你的时候,我才想起来,你的尾指,也没了。所以我又回到了埋葬杨百家的地方,果然又找到一根尾指。我想,你的手指,也是那个时候断的吧,和他撕咬的时候,也被扯了下来。”
杨富贵的确是缺了一根尾指,有人细想片刻,更是愕然,“我记得你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断的,还说是上山狩猎被夹子夹断了,当年我就奇怪为何偏偏夹到那个地方,如今才明白,原来那根本不是夹断的,而是被百家咬断的!”
网已经全部收起,杨富贵再无话可说。苏云开说道,“莫家村的人就在外面,或许当年你有所乔装,但你的脚,却不能乔装成正常模样,可要我喊他们进来跟你对质?”
杨富贵默然许久,忽然笑了起来,神情可怕又绝望,更让人退后三步,“不是我要这么做,我也不想杀了同族的孩子,去换血馒头,是你们逼我的。要不是你们这些狗官不给我们活路,我怎么会去做这种事?人不是我的杀的,我没杀人!杀人的是你们,是你们这些贪官污吏!”
苏云开不由勃然,“杨富贵,河堤下游成千上万的人都遭受了同样的事,为何只有你做出杀人卖尸的勾当?鬼媒所得赏钱颇多,你却连续残害十余条人命,分明是自己心术不正,狠辣心肠,罪不可恕,还敢强词狡辩!”
杨富贵没有亲口承认之前,仍有许多人不愿相信,当年那样苦难时都愿分自己肉吃的人,竟然是杀害自己孩子的凶手。他们当年所吃的肉,根本就等同于是自己孩子的肉!
有人在叫骂,有人在哭喊,有人沉默,有人愤怒。
唯有杨富贵,还在笑。
他笑着笑着就往旁边桌子猛地磕去,白水眼疾手快,伸手拦住,可力道冲击之下,人是挡住了,但自己的手背却被撞到尖锐桌角上,差点没将骨头撞碎。
明月惊呼一声,快步上前,谁想旁边有人更快,竟是秦放。
秦放一个箭步上前,抓了他的手就将他用力往后拧,其他衙役也反应过来,此时已经聚拢上前,将他制服。杨富贵大声叫喊,似疯似怒,喊着他没有错,错的是当年狗官。
可正如苏云开所说,千千万万的人当年都遭天灾,为何只有他如此血腥残忍?
村人见他被捆住动弹不得,已经有愤怒的人上前厮打他,让他将自己的孩子还给他们。
祖祠乱作一团,势薄的衙役几乎拦不住。大堂传来求饶哭腔,苏云开还以为是杨富贵求情的声音,可仔细一听分明是个孩子的声音。他急忙过去,果真有个孩子挡在杨富贵面前,被村人挤得几乎身体扭曲,可他仍没有离开。
“不要骂我爹爹,他不是坏人,不要打他。”
苏云开看着那不过十岁左右的男童,哭得难过绝望,杨富贵也哭了起来,一直在笑在骂的人,竟也哭了。他上前喝了一声,将村人喝退,拦在孩子面前,说道,“杨富贵犯下的滔天罪行,衙门自会惩办,我知你们痛恨他,可如果真将他打死在这里,那你们跟暴丨民有什么区别?”
一人愤恨质问道,“大人真会处决他么?”
“如果我不是要严惩凶手,何必在这里揭穿凶手真面目,让你们旁听?”
众人觉得有理,这才稍稍压了愤怒后退。
苏云开跟衙役耳语几声,衙役便立刻出去了。不多久回来,又同他耳语。苏云开轻点了头,让他们带孩子和押送杨富贵一起出村子。
明月和衙役们出来,发现同行的还有杨富贵的家人,这才猜到方才他是嘱咐衙役将杨富贵的亲人也一起带出村子吧。从刚才村民的反应来看,只怕不带走他们,就要恨屋及乌,指不定今晚会做出什么事来。
苏云开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