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樊笼千织,全是由细小剑意构成,其中变幻着无数细小人形。
昔年,“樊笼”中只有一个演示剑意的白衣小人,数千年之后再在崇云手中用来却已经臻至化境,整整一界都容纳其中,不断变幻。
楚逍的神识化作无数细丝缠绕上去,下一瞬,他眼前的混沌便急速褪去,置身在了另一界中。这樊笼的主人封存入其中的记忆化作无数烟云,不断地凝聚散开,在眼前一幕一幕地变幻着影像。
这个世界中的每一处影像中,都有着曾经的两人。
楚逍立在这些回忆中,第一次从师尊的视角里看到了他们所拥有的共同记忆。
从生命中相遇的第一幕开始,白衣剑仙在白家的庭院里见到了跟自己有师徒之缘的弟子。楚逍感受着他当时心中泛起的涟漪,看着那白衣剑仙抱过了幼时的自己,又任由那小小的孩童在他身上摸来蹭去,有着令旁人难以想象的纵容。
这初遇的一幕之后,眼前一阵烟云变幻,另一幕又呈现了上来。
天仙墓中,崇云听到了天仙墓主的声音,接受了他的邀请,从他手里得到了一块玉玦。
楚逍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这正是轮回玉玦。
画面再变,白衣剑仙带着小弟子回到宗门,抱着他在群峰中行走,看着他一天天长大,从幼小的孩童长成少年。两人从师徒走到恋人,再到阴阳相隔,哪怕楚逍再不想看,这些记忆还是像走马灯一样在他面前闪过。
他看到崇云在天劫之下陨落,轮回玉玦在他神魂消散的前一刻将神魂收入其中,在空气中化作了虚无,飞往了仙界。他的半魂被送入虚空之中,转世成了天魔,还有半魂却封印在轮回玉玦里,回到了封神冢。
这自虚空中诞生的少年天魔一步一步地从杀戮中成长起来,变成了日后的魔尊,从黑暗中走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戴起了面具,把一张脸遮了起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失去了前世记忆,在这五千年里他就重复着同样的生活,断情绝欲地追逐大道,直到在忘仙楼上看见了楚逍,那一眼漫长得胜过千万年。
这世上没有无由的爱,也没有无由的恨,崇云注视着自己的掌心,看着掌中樊笼世界里两人不断变幻的身影。
他曾为心爱之人放弃过轮回,放弃过自己追寻的道,为他消失在天地之间。在死后,他也希望有关自己的一切都会在自己的弟子记忆里渐渐淡化,最后彻底成为他漫长人生中的一个过路人。只是没想到,他的死亡却成为了楚逍的牢笼,让他这么多年都走不出去。
楚逍的睫毛颤抖了几下,摆脱了共鸣的状态,从这些磅礴的情感与记忆里抽身,再度睁开了眼睛。他看着面前的人,终于接受了现实,这就是他的师尊,他就是崇云。
这场重逢从一开始就以最糟糕的方式发展,最终走向了无可挽回的境地。
寝殿之中,耀眼的光芒消失了,殿中摆设因两人的剑意而被切割得零零碎碎,看不出原样,半透明的轻纱只剩半截悬在空中。
楚逍闭着眼睛,静静地站在这一地狼藉中,两个人的神魂都不知被那团白光卷入了何处。红衣白发的他站在幽暗的寝殿中,看起来就像一尊失去了生命的雕像,没有半分生气。
小魔尊待在灵霄子怀里,非常想过去,可那双氤氲着泪光的眼睛里分明又带着些迟疑。他怕楚逍突然恢复意识,看到自己会又露出那种冰冷不喜的表情,更怕他就像父亲一样永远不会再睁开眼睛,就这样神魂离体,陷入沉眠。
就在这时,青崖老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殿中,神情凝重地看着这一幕。他一回来,楮墨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一样,眼睛都亮了起来:“青崖前辈,你快过来看看楚逍怎么了!”
青崖老人先前听到云逍仙帝在城中现身的消息,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他真的回来了。这个世界的生死法则已经变得难以理解,他摆了摆手,然后走上前去检查了一番楚逍的空壳子,接着凌空一摄把人移到了床榻上。
楮墨跟灵霄子对视一眼,也来到了床榻边,看着上面并排躺着的两人,听青崖老人说道:“没什么大问题,我指身体。”
灵霄子听到前半截先是一喜,然后又是一愣,一边拍着小魔尊的背,一边问道:“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青崖老人看向他,慢慢地摇了摇头,说道:“他的神魂跟躯体断开了联系,现在不知在哪里,刚才重华的神魂出现了?”
楮墨忙不迭地点头,目光殷切地看着他:“是的前辈,峰主的神魂刚刚出现了。”还跟楚逍打了一架,动静非常大,现在又不见了。
他们的神魂会去哪里呢?青崖老人没有钻研过招魂术,而且天魔死后就是神魂俱灭,归于虚无,根本无魂可招,况且楚逍根本无视生死规则,只怕就算是青帝那老家伙回来,他也不一定会给面子。
这样想着,青崖老人只能朝灵霄子和楮墨摇了摇头。
他将目光移到了正在强忍眼泪的小魔尊身上,示意灵霄子把他给自己,然后把小男孩往床榻上一放,说道:“想哭就哭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