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羞耻心也随之衍生出来,正如亚当与夏娃意识到应该用书页遮羞一样,我们的老祖宗也猛然惊觉,大庭广众之下,彼此□□,“坦诚相见”实在是有些尴尬,有些不妥,于是便将纪念黄帝的方式换成了出游踏青,邻水宴饮。
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中有载: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于会稽山阴之兰亭,修禊事也。群贤毕至,少长咸集……便本姑娘今日三生有幸所遇之世面!
我激动之心情,简直出离于九霄之外。谁能料到,我这个文盲现代人,有一天能见证这场令后世人产生无限遐思的盛会!且不论那篇出自于此会的天下第一行书,光是与会的四十多位东晋名士,就已经足够着场三月三的祓禊再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了。
会稽西面,有一座马鞍状的山。相传越王勾践曾于此山上遍种兰花,是以此山以兰渚为名。兰渚山峰峦叠嶂,古朴悠远。“主角”兰亭便隐在着层层叠叠的横岭竖峰之间。环山而上,一路竹丰林茂,清流飞溅,风景清朗,令人心旷神怡。
祓禊此等大事,非但“群贤毕至”,群贤们的“娘子们”也是毕至的,只是史书向来容易忽略女子,对此未用笔墨。
因着男女有别,我们这些家眷们与自家的郎君分道而行。他们去走那条陡峭山路,我们走这条“阳关”大道。两拨人相约于兰亭相会。
与我同行的女眷,大多都是达官显贵家中夫人,自是个个穿戴入时,妆容精致,甚是隆重地妆扮了好一番的。放眼望去,花花绿绿的三四团,与简朴的初春格格不入。
布裙荆钗的,只有我与王羲之的夫人郗璿两人。我是因为在山野之间住得久了,早就把“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的装腔作势扔进了衣箱底下。可王羲之一直在朝为官,郗璿是官太太中的官太太,竟然也打扮得朴素得很。
那些花枝招展的贵妇们自然不屑于与我们这两个“野人”走在一处。我和郗璿于是十分识趣地只远远地跟着,反倒方便我们谈话。
听檀香说,刘氏与郗璿的关系甚是亲厚。今日与她初见面时,我是硬着头皮装出一副亲昵姿态来的。可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发现她是个难得的爽快人,于是好感顿生,渐渐地卸下心防。
“你看,这么多人之中,只有玄度没有家室。”郗璿无不感慨地说。
我有些吃惊地道:“他竟还没有娶妻吗?”
郗璿看了我一眼道:“你还真是忘了不少事情呢!早年他不成家是因着自由散漫惯了,不想找个人约束自己。如今还不成家,不正是因为你家里的余音吗?”
许询对余音的感情我早就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但余音心里只有谢安,想到这儿,不禁感叹道:“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郗璿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听说他这些年说是云游四方,实际却是为了给余音寻斫琴的材料去了。前几日说是已将那旷古绝世的好琴做了出来。我还真想瞧瞧那琴是如何的绝世。”
我恍然大悟,原来那些每每得了一样,许询就要拿来谢宅“报喜”的北地百年阴木,凉州上等云杉和渤海国的天蚕丝都是为了给余音做琴用的。我不禁有些羡慕起余音来,真希望这个世上也有一个能够这样对我的人。
“你准备什么时候送她走?”郗璿问道。
我很困惑,反问:“送谁走?”
“送余音走啊。”
我顿了顿,说:“我看得出来,她对安郎是真心的。我……我……不想……”
郗璿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道:“你要留她?”
我心下一紧,过了良久方才回道:“我也不知道。大概只是想要成全她吧。”
郗璿很笃定地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你又可知道安石心中所想?你替他做如此安排,未见得是他想的。”她看了我一眼,接着又说:“百世同舟,修千世共枕。你和安石才是那对修了千世在一起的人。你强拉上余音,他们若本无缘,谈何成全?”
她的话简直让我茅塞顿开。我从来也没问过谢安的意思,想当然的认为男人都是希望娶小老婆的,谢安也不例外。我自以为自己在“成人之美”,但对于谢安,对于余音来说,我究竟尊重了谁?
郗璿见我不说话,又道:“你再好好想想,与安石商量一下。”
正午时分,兰亭之上,两拨人会合了。郗璿一眼就从人堆里找到了王羲之。王羲之由王献之扶着,满身的泥土和草屑,似是在爬山的时候摔了个跟头,模样十分狼狈。郗璿见后,既心疼又好笑地说了句:“早间还是个楚落的郎君,不过半日工夫,怎就成了这副落魄样子?”说完她就抛下我寻夫去了。
郗璿走后,我学着她方才的样子,伸着脖子到处寻谢安。寻了半天,看见他正站在对面的山坡上,一面和煦地笑着,一面朝我招手。他身处高地,我身处低处,阳光从他的身后冲我迎面射来,却好似他整个人在发光一般。我迷迷瞪瞪地、不由自主地朝着那光而去。
见了面,等看清了光里的人,我不禁笑出了声。谢安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