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的话,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琇莹走出两步远,就听见背后清婉如是问道。她转过身,就见清婉也正看着自己,眼里水光盈盈,她想这样的一双美目,任谁见了,大概都会沉溺其中的吧。这么一想,她突然就觉得失落了起来。
“我从未对你说过一句假话。”琇莹微微一笑,“我只不过是,有些话没能说出口罢了。”
这天中午,一向甚少在午间喝酒的清婉,命人将女儿红灌了满满一壶来,就着几碟小菜,和清正二人,就在这荼蘼花架下,推杯换盏,饮了一杯又一杯,一壶不够,再添一壶来。清婉觉得,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尽兴过,仿佛往日里所有的酸甜苦辣,都化在了这酒中,埋入五脏六腑,从此不再被提起。
再醒来,入眼便是一片昏黄,大约是傍晚了吧。清婉这样想着,闭眼又翻了个身。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这张榻上的,应该是清正给自己抱过来的吧,看样子,自己的酒量,到底还是比不过他的。
“姑娘?”兰心的声音悠悠远远地传了过来,她只觉得脑袋分外沉重,压根不想开口应和她。
“姑娘。”兰心的手搭上了她的胳膊,又给她翻了过来,道,“四舅老爷进京了。”
“四舅舅来了?”清婉顿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这猛地一起,她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不由得抬手扶了扶额头。
兰心赶紧扶了她一把,道:“是,午后到的。见过了老夫人,现下正在夫人那边呢,其他少爷小姐都已经去见过了,姑娘你……”她犹豫着,没往下说。
清婉黯然一笑,道:“夫人必定替我解释过了吧。”
兰心道:“是,夫人说,姑娘近来身上都不大好,一直在房中养着,今天怕是不能来给舅老爷请安了。”
“这便罢了。”清婉道,见兰心一副难过的样子,不由笑道,“瞧你,比我还要伤心似的。”
兰心摇了摇头,道:“我去给姑娘拿水来。”说着便起身出去了。
清婉抱了膝盖,整个人都团成了一团。她努力在回忆着,今天喝醉了的时候,她都想了些什么来着?哦,是了,这一场醉之后,就不必再为先前的过往一切而感怀了。那时候想得可真容易啊,现在酒醒了,好像一切又没什么变化。果然还是要靠酒吗,她的下巴搁在膝盖上,迷蒙着一双眼,想,怪不得诗仙李太白那么喜欢酒了,它真的是让人能豪情万丈,抛却所有烦恼的最好存在了。她还有什么酒来着?好像还有一坛子埋在了院中的那株桂花树下,可以去取出来了。她这样想着,下榻就往外去。
院中站了个人。夕阳的光斜斜地打了过来,拉得那人影子长长。他立在荼蘼花架前,看着那一地落花,大概是听见了廊上的动静,他缓缓地转过了身来,对着廊上的人儿一笑,道:“婉儿。”
第79章
在看见庭东的那一瞬间, 清婉的第一个举动,就是飞快地转身,然后闩上了门。在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 她的背终于抵上了房门, 这才深深呼吸一口气,好让自己那飞快跳动的一颗心, 可以平复下来。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想起自己睡起来后, 并没有梳头, 现在的自己, 一定很难看吧。一想到这点,她就觉得自己难过得快要哭了。更让她难过的是,自己竟然还很在乎在庭东面前是不是好看的样子。
门被敲响了, 这让她意料之中地吓了一跳,继而听见了声音:“姑娘?”却是兰心。她闭了眼,由衷地松了口气,然后身体就像条鱼似的, 脊背顺溜地沿着门滑了下去。她就这么坐在了地上,看着在里间点灯的蓁蓁走了出来,一面紧张地跑过来问自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一面去打开了被兰心拍着正响的半边房门。
趁着开门的功夫,清婉探头往院中看了一眼,庭东原本站立的地方,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的身影, 就好像,从来没人来过一样。但她知道,他的确来了。
不用兰心和蓁蓁来扶,她自己就抓着门框,站了起来,然后缓慢地走进了院中,走到了庭东方才站过的地方,看向他方才看过的风景。
“谢了荼蘼春事休。”她脑子里蓦然就冒出了这句词来,抬头望向天际,半轮明月,月明似水。
梨烟便是这一日进来越国公府的。她原本是安州顾家的家生子,自幼在顾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后来嫁到越国公府的小姐和姑爷带着一家子前来安州赴任,因见自己的外孙女身边伺候的人不够,一时又寻不到合适的,顾老夫人便将她同另一个丫鬟派到了两位表小姐身边。几年后唐家返京,她原本是要跟着来的,因家中之事,暂时耽搁,留在了安州,如今事了,便依旧随了四老爷的船,进京来伺候她的小姐。
一年多未见,此刻站在这间陌生却又有着她熟悉摆设的堂屋里,梨烟只觉得自己有点紧张起来了。昨日她初进来时,院子里都是她不认识的婆子丫鬟,直到兰心锦心从廊上迎了下来,她一颗忐忑的心,才稍稍放了下来。她们彼此拉了手,忍不住都掉了几滴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了,待问到小姐如何,兰心锦心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