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桑只道:“夜覃上神设了道仙罩,上仙你怕是无法靠近。”
夜覃设下的仙罩,她其实未必就破不了,但里桑都这样说了,她若是强行闯进去,反而惊了灵蔻怎么办?好心办坏事,一向不是她的作风。
思及此,她便也就做罢了。
回到房中,褪下外袍,左肩上十几处密密麻麻的伤口早已与衣物凝为一体,拉扯时牵动皮肉,又有血丝溢出,衣袍上还未来得及干涸的污迹又添一层新彩。
那玖婳还真是会逮空子,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趁机偷袭,下手还如此狠毒,要是她再愣一会儿,怕是整个左臂都要废了。
卿姒也是自恼,怎会如此轻易地就被她带偏,更恼的是,当时自己一心想拿到酆亓灵水后便去圻渊,也忘了找她算帐,敢这样暗算自己的人,此前还从未遇到过,下次若再有机会去魔界,一定要打得她认错道歉不可。
将将把衣物剥开,露得一截莹白圆润的肩头,卿姒拿过药瓶上药,忽闻门外响起一阵喧闹之声。
难道是慕泽回来了?
她立时拢好衣衫,匆匆披上外袍,行至长廊之上。
她出去的时候,正巧见着慕泽从院中经过。他脚下生风,步履匆匆,面色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端穆,无甚波澜。
卿姒不禁回忆,她似乎从未见过慕泽面上有过太大的表情,无甚太悲伤,也无甚太喜悦;无甚太愤怒,也无甚太急切。
似乎他生来如此,无欲无悲。
可是她知道,他有,或者说,曾经有过。
大抵九天玄女以自身神体封印刑天之时,便是他此生最悲痛的时刻。她曾问过他,失去心爱之人是种什么感受,他的回答,她至今都记得清晰。
可仙界的八卦里说,九天玄女和上神慕泽从未有过交集,那么,她究竟晓不晓得,曾有一个人,视她为心爱之人?而他,又为何视她为心爱之人?
卿姒的眸色愈深,她瞥见慕泽的衣角有斑斑血迹,脚步也不似以往从容,有几分硬撑的意味。
能令他受如此之伤,那灵药究竟是有多珍稀?
想来,慕泽已经救过灵蔻公主两次了,第一次是引魂珠,虽说过程波折了些,可也勉强算得上是安然无恙。这一次已受了如此重的伤,若再有下次,岂不是要拿命相抵?
卿姒莫名地有些羡慕灵蔻公主,女孩子,谁不希望能被人保护着,珍爱着,像一朵娇嫩的花儿一样被养大,被父母捧在手心里,时刻呵护。
她没有父母,自有意识以来,便是在玉京山长大。从小跟着师兄们勤学修炼,跌倒了,拍拍灰尘爬起来便是。没有人会问你疼不疼,你若现在不愿受这点儿疼,将来又如何能保护自己?
她从小,便晓得这个道理。
慕泽应该没看见她,卿姒盯着他的背影沉思良久,转身欲走之际,他却回首望来。
即使受伤,也并未削减他丝毫清俊,眉如墨画,目似点漆,一如往常风采。
他的目光在卿姒身上梭巡良久,忽而眉头紧锁,就要走上前来。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一名小仙娥见状,急切地道:“上神,您再不过去,公主可就撑不住了!”
慕泽眸中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他朝着卿姒道:“你……”
仙娥“扑通”一声跪下,语带哭腔:“上神,公主真的撑不住了!”
慕泽看了卿姒一眼,终是转身离去,脚步比方才更为匆忙。
卿姒倚廊而立,目如沉水。
左肩上的伤口越发磨人,疼痛像是倏尔转醒,从她的皮肤表面一直蔓延至五脏六腑,将心脏包裹得密不透风。
可,有谁在意呢?又有谁发现呢?
从始至终,唯一提醒她的人,竟是那个仅有过几面之缘的魔族大殿下,北絔。
一个……称得上是点头之交的人而已。
她扯了扯嘴角,转身朝着屋内走去,脚步略显虚浮。
第41章 乐里偷闲
许是昨晚一夜未眠, 今日又打了无数场架, 虽说前几场都是五招之内利落地将对手踢下台, 但白日里发生的每件事,都令卿姒感到疲累不已。
她囫囵地上了药,头才挨着枕头便已沉沉睡去, 她有预感,这一觉会睡得很长。
夜半时分,似有人推开了她的房门。
那人对屋内格局似是极为熟悉, 于黑灯瞎火之中行得从容顺畅, 竟也没说被某处横亘的圆凳桌角给绊住。
他径直朝着床榻行去,挨着床沿坐下, 一袭如水蓝衣铺洒在床褥之间, 给素净的四方空间添了几分异样的生机。
紧接着, 卿姒的白绸里衣被剥至肩头,肩上的伤口被从窗槛处流泻进来的月华映衬着,斑斑点点, 深深浅浅。
那人的手指欲抚上伤口,却堪堪停留在其上,带着些许不经意的颤抖。手指阻隔了月光, 衬得其越发莹润透白, 修长有力。
他收回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羊脂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