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目瞪口呆的何止秦秀才,向伯同样震惊,他震惊的看着秦秀才,这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书生居然是大柜里面的头几号人物?是自己上家的上家的上家......
“他们倒是不叫我大掌柜,小兄弟,你能猜出我在盐栈里身份不低并不难,可你怎么知道我是头三号的人物,如今这世道文贵武贱,能管着刀兵的没准会有很多,这出主意的你是怎么猜出来的,难道觉得秦某是秀才,所以就会出谋划策,小兄弟,你可知道这世上不通庶务的书呆子有多少?”秦秀才说了一串问题,称呼上也有了变化,开始喊“小兄弟”了。
朱达很是从容的回答说道:“我师父头天上报贼兵老巢的消息,第二天就派出马队围剿,如果做主管事的太多,怎么会有这样的决断,所以我猜只有三个,而盐栈马队的精锐老练不次于官军骑兵,官府可以文贵武贱,可盐栈却不能这么做,因为这贩私盐时时刻刻要准备动武,如果不重视,那么关键时候就不得用,所以那位于三爷的位置说不好也在盐栈前三,这‘三爷’的三就是排行......”
秦秀才脸上的惊骇依旧,但随着朱达讲述却缓缓点头,他本来要说话,可看着朱达要继续,秦秀才就没有出声。
“......至于为什么觉得先生是出主意的,这个就是猜测了,先生看起来不会武,除了出谋划策,管理细务之外,也想不出别的来......”
朱达倒是坦诚,听到他这句话秦秀才又是愣住,然后又是缓缓摇头,脸上的惊愕散去,笑意则是越来越浓,笑意变成了笑声,笑声越来越大。
在一边的女童秦琴倒是乖巧懂事,刚才秦秀才和朱达问答的时候不出声,到这时才嘟囔着说道:“爹,我饿了。”
外面已经入夜,彻底黑了下来,酒席应该已经摆好,即便隔着距离还是能闻到酒肉的香气。
秦秀才笑声停歇,爱怜的摸了摸秦琴的头,开口说道:“这就去吃。”
说完牵上女儿的手,又抬手对向伯做了个请的姿势,笑着说道:“怠慢各位了,秦某知道向兄有很多想问的,咱们边吃边聊。”
到了这个时候,向伯反倒没了开始的从容,他是升平盐栈下面最基层的坐商盐贩,可面前这位却是最顶层的之一,彼此身份地位相差这么远,从容平等相待怎么可能,要知道,如果向伯去了盐栈总号,见到普通账房管事都要毕恭毕敬,而实际上见到的机会都极少,连打交道的身份都没。
不过现在的秀才秦川注意力根本不在向伯身上,他只是盯着朱达打量,快要入席前忍不住赞叹说道:“真是少年英才,这个年纪就能杀贼,更难得的是思绪敏捷,能想得明白,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琢磨事情可没这么透彻。”
入座的朱达只是笑着不说话,外人看起来只觉得是他腼腆,却不知道朱达有些汗颜惭愧。
刚才所说所分析的那些,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来说很不容易,但对于一个经历过完整的现代教育,经历过信息爆炸的时代,又有一定职场经验的青年人来说并不难,何况刚才各方面已经透露了足够的信息,只要留意就能得出大概的结论。
朱达也在想,如果那二十余年的人生遇到相同的事,自己未必能得出这些结论,但现在自己足够冷静和沉着,细心观察,沉着思考,得出结论不难,经历了这么多,的确比从前沉着冷静很多。
菜是四凉八热,有坛酒已经开了泥封,酒海飘荡着热气,瓷壶放在里面温着,席面颇为讲究。
“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不用在意太多。”秦秀才边说边给向伯斟了一杯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上。
桌上猪牛羊肉都有,那饭庄做得很用心,煎炒烹炸的手段全都用上,冷碟热菜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了,周青云一上桌眼睛就挪不开了,在那里直咽口水,秦琴的模样也差不多,虽然已经知道秦家不是破落户,可这样的饭菜也不是每天都吃的,只有朱达自制力强些,可本能难以抵挡,眼神不住的朝菜肴上飘,所以秦秀才才有这么一句。
朱达他们再馋也还先看看向伯,女童秦琴则是欢呼一声,小手挥舞着不和比例的筷子开吃,周青云也是跟上,在这个场合也没必要矜持,朱达随后吃了起来。
“想必向兄心里有许多想问的,但先让秦某敬这三杯酒,秦某就这么一个女儿,要有什么闪失,真不知道怎么去和她的祖父祖母去说,真不知道秦某会如何伤心,多谢向兄和徒儿古道热肠!”秀才秦川说完,把手中酒杯和向伯一碰,一饮而尽,然后又是倒满。
酒是好酒,三杯量并不大,两人喝完之后都很正常,这才开始吃菜,向伯表情有几分沉闷拘束,知道对方是自己上峰,又有这样那样的疑问未解,放不开才是正常的。
“你贩盐快十年了,开始是从张家拿货,四年前开始在高家拿货,然后领了那块木牌,从前你拿货的价钱总是变动,出货的人总是克扣勒索,贩子们彼此串货压价,你生意做得很不顺,等换了上家,拿了木牌后,生意才做得稳当,对不对?”秦川依旧提了个问题。
朱达听父母和村民以及向伯都说过“高家”,是一位老资格的百户,祖辈曾有人做过大同左卫的指挥同知,家大业大,在左卫里很有势力,管着的百户在一处繁华镇子上,是远近闻名的大户人家,只是“张家”就不知道了。
说到这个,或许因为三杯酒下肚,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