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示意下,宦官呈上文墨,两人也不坐下,便是站着提笔书就。
写文章这类事情,说来方文并不喜欢。因为自己压根就不会写,只会抄。与其相比,反而对诗词更加情有独钟。大抵因为数量质量等因,容易促成,毕竟诗词千万,总能找到应时应景的。可文章就难了,记在心间的就那么几篇,不适之处还要修修改改,劳心劳神未必做得好,的确有些得不偿失。
是以沉吟良久,眼见拓跋宏早已完毕,笑语盈盈望着他时,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再不写文章。
长呼了口气,搁下笔,宦官将两张写满文字的白纸呈上。景阳拿过第一张,面色平静异常,瞳孔之中亦古井无波,叫人看不出息怒。方文却有些忧心,前者所看的,并非他的。转头瞥过拓跋宏,也是心怀惴惴,不由嗤笑,看来对上自己,他也并无十成把握。
片刻后,景阳挥手将白纸呈于下方,传与群臣品鉴。眉头却不自觉拧在一起,面露忧色。心中咯噔一下,方文暗叫不好,滕王阁序前者知晓,自然晓得自己词才,如此境况还有忧色,可见拓跋宏的文章,定然是绝佳的!
杜继师、谢仁堂等人传阅后,口中啧啧赞叹,笑的有些不自然。
“拓跋皇子高才,此文可堪千古,比之北阁铭文,也逊色不得多少!”
拓跋宏连忙拱手,神态谦逊异常。余光不经意间扫过方文,却见后者不安神情竟以全然放下。当下心中一惊,神情闪过一丝慌乱。
如此拮据时辰之间,能得千古已是前无古人,他竟能超过我吗?
第一次,他对自己产生了质疑。自己腹稿数月,多方打探东楼之况,甚至请高手匠人从各处描绘、雕刻远景近观,才有这苦心孤诣的千古之文。莫非他竟丝毫不担心?
看透他想法一般,方文道:“拓跋宏兄多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何须多想!”说完还摸着下巴,显得高深莫测。
比北阁铭文逊色不得多少那就是逊色一些了。此句出自刘楠,这位的学识,自然分得清轻重,他说逊色一些,那便是逊色一些,岂会作假!
这便是方文的依仗,放心的根源!因为他此次所做,不比滕王阁序逊色,甚至犹有胜之!于情于理,并无输的道理!
面无表情看了方文一眼,景阳捻起另一篇文章,甫一落目,眉头不由大皱,面色不太好看。方文看的胆战心惊,又是过了片刻,前者脸上更是涌现一抹薄怒。这下他不淡定了,连忙抱拳道:“陛下圣明,微臣浅薄之作,还请囫囵阅尽!”
不善冷哼,景阳并未多言,方文却是捏了把冷汗。这个世道约定俗成,千古之作须从头至尾,尽善尽美才是。是以开篇不佳,等同断了前路。可他心中所记,全然不是这里的东西,大多厚积薄发,若不观致其尾,很难品定优劣!
“咦”
不消片刻,景阳口中发出一声惊疑。紧接着目光大亮,眉间阴云如烈日残雪,瞬间消散无踪,反而面露喜色。
哈哈一笑,冲着宦官道:“传下去,诸位共赏!”
拓跋宏呆滞一下,哪里还不明白此次胜负已定。但心中仍有些许不甘,怎么可能从未听闻能有人弹指千古,且一言决胜败的情景。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即便他所作乃惊世之文,也该品定一番,再有争论才是。
想着上前一步,行礼道:“启禀天子陛下,臣使恳请与方兄共赏佳作,输赢于心,大家相互指正!”
再度呵呵一笑,景阳哪里不明白他输的不甘。是以道:“自然,你二人皆世间少有之俊杰,自要彼此印证,精进所求。稍安勿躁,众臣传阅过后,你二人自可论证!”
拓跋宏笑着应是,舔了舔嘴唇有些心慌。
君臣反应,无疑佐证他心中所想,不出意料,自已应当是输了!可是这怎么可能!世间怎可能有这般人,便是古今第一天才唐尧,也万万做不到吧!
“大善”
正在他思虑间,一直沉默的杜继师一声惊呼,惊醒众人。所有人楞了一下,颇为疑惑的望向他,后者哈哈一笑,将白纸递给下方道:“忍心读尽,可见千古一瞬而成,开创古今之最也!”
没头没脑的话无人明白,孟邹还挠头道:“老家伙说的啥,神神呼呼的!”
即便如此,他也听得出这是极高的评价,拓跋宏这一关,方文应付裕如,大乾脸面终究是保住了!
谢仁堂接过,平静的没有异动,直到当着众人读完,也是目光灼灼的赞叹,笑的畅快淋漓。白纸很快传遍众人,每每笑声笑声传来,拓跋宏面色便灰暗一分,直到他接过,落目望下后则更加疑惑!
大乾四十五年春,天子圣明秉正,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已兴,乃修岳阳楼
往下读着,拓跋宏眉头也不由的深皱。这等文章辞藻,放在别处兴许独占鳌头,可与自己相比,委实相去甚远,不该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
越往下,心中疑惑更甚,甚至隐隐有些不屑!就如这等,也敢与自己比肩,大乾朝臣皆是瞎子,还是有心抬高贬低,做下这等不齿之事?
抬头偷瞄方文,见他戏谑的望着自己,拓跋宏微顿,再度沉下心,望了下去。只是这次落目后,身子不由颤抖一下,旋即大大吸了口冷气。片刻之后,眼中不知是灰暗还是光亮,抬头骇然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