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走路都是飘的。刚才还险些一头撞进西厢房, 摸了门才想起那里已经是烟蓝的地盘了。”
“是啊。”商无庸笑笑,“西厢都归了烟蓝一年多了, 你居然还能错找过来, 也真是不容易。”
“搬出去之后, 我本来也没怎么在山上住,光往山外头跑了。会找错地方也不奇怪吧。”任无心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一边嘟囔着问道:“师父最近怎么样?”
“一直在闭关。”商无庸道, “这次时间特别长,都小两个月了。没办法, 花间堂的人一直赖着不走,他也不好得罪,只能躲着。”
一听“花间堂”三个字, 任无心就乐了:“你说江南那帮子人怎么还没放弃呢?就那么想让咱们师父成为他们花间堂的女婿?就师父那脾性,他们还不如去找个和尚。”
商无庸却稍稍正色道:“有什么可笑的?你还得谢谢师父,没把这活儿推倒咱们两个的头上。”
任无心顿时咋舌道:“那我可得溜了,我这么一表人才又英俊多金的,被瞧上的可能性很大啊。妨碍我修仙可不行,免了免了!”
商无庸看着他故作夸张的表情,冷不丁问道:“那如果他们要找上我呢?”
任无心望向商无庸的目光很明显地顿了一顿,嘴唇翕动几下,仿佛调整了说话的内容。
“其实……师兄倒挺适合过那种有妻有子、平安喜乐的日子的。若有儿孙绕膝,你也不必整日坐在索桥之上,望着远处的炊烟与风筝了,不是吗?”
“……是吗?”
商无庸并没有再反驳任无心的话,但他的目光很明显地黯淡了下去。
这之后,月光下的两个人陷入了一段相对无言的沉默之中。
——
“叶蓁蓁的生母,的确是个与花间堂利益相关的女子。”凤章君突然开口道,“商无庸与任无心离开碧云居之后十数年,碧云居名下的资产就因经营不善而陆续易主,为保全祖师基业,叶皓还是选择了与花间堂成为姻亲。”
“虽然身在仙门,却依旧难免凡俗之事……想必一定是艰难无奈的选择罢。”练朱弦不由感叹,紧接着又悟出什么:“也就也是说,叶掌门飞升之后,如今碧云居的实际把持者,其实是花间堂的势力了?”
凤章君刚刚点头,就听见任无心重新开口道:“师兄,再过两天等师父出关了,你陪我一起去见见他罢。”
“可以。”商无庸问:“但你准备和师父谈什么?”
任无心笑了笑:“我想请师父另外找人负责矿山和田产的事情,至少至少也帮我物色个可以调``教培养的人选。凡事总得有个头不是吗?我真不想一辈子当碧云居的大管家。”
商无庸又问他:“那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修仙啊!”任无心答得不假思索:“我到碧云居是来清修开悟的,又不是为了换个地方赚钱。总之,别再让那些凡尘俗世继续打扰我……退一万步说,至少也给我一些喘息的机会,哪怕能像从前那样和师兄一道在索桥上打打坐也好。”
“这段时间的确是辛苦你了,我想师父也应该会体谅你的苦衷。”
对于安抚他人的情绪,商无庸似乎颇有心得。然而紧接着他却将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挺好奇的——人世间对你来说并不煎熬罢为何你总是将修仙挂在嘴边?”
“世间虽好,但却也仅止于‘好’罢了。”
任无心将目光投向天空,时间仿佛是夏季,因为可以看见璀璨的银河。
“碧云居也好、山下的城镇也罢,我们总是自囿在一方小小的天地之间,就像蜜蜂聚集在蜂巢里。通过整日里交织着那些复杂微妙的人际关系,去榨取维持生存所需的微弱养分。可我却想要跳出这一切,去看看蜂巢外面的世界。我想知道,宇宙四方的极限到底在何处,轮回转世又是否会有终点。我想要跳出九天之外,行走在过去未来,亲眼看见混沌的产生与消亡……对我而言,这些才是比一个‘好’字更有意义的东西。”
“……”
虽然并没有立刻回答,但是从商无庸逐渐舒展的表情来看,他显然也被任无心的这番言语所打动了。
不过这种感动只存在了短短的一瞬间,因为他很快又恢复了那种过于沉稳甚至保守的表情。
他问任无心:“你觉得,一旦成了真仙,这些事就可以全都实现?”
“其实我并不敢肯定。”任无心笑了起来,“但我起码知道,如果我沉溺在眼前的世俗里,这些愿望肯定永远都不会实现。师兄,你能够理解我吗?”
“……恐怕我不能。”
杯酒入腹,商无庸也不再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无心,你想一想索桥下的那片云海,千变万化。人们总是喜欢将它们比拟成各种各样的东西,可事实呢?云只不过是云,仅此而已。你又何必为了内心那些虚无缥缈的想法,而放弃现实中已经拥有的一切?”
他的话听上去语重心长,可任无心非但没有跟着严肃,反倒笑得连手中的酒液都险些泼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