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人一起参加乡试,中举,一起参加殿试,一起进翰林院。
他们一起在翰林院为老师编书。
面对浩如烟海的典籍,为了赶上圣旨要求的进度,他几乎过着不眠不休,日夜颠倒的日子,他的好友拿来一盏香炉置于几案上,道:“朗之兄,这是我前几日从一位西域参贩那里买来的熏香,可以提神醒脑,你不妨试上一试。”
那青烟袅袅的气味清苦而微辛,果然让人的疲惫顿消,精神一振。
他笑道:“多谢,韩兄有心了。”
那人温文而笑:“你我之间,无需这些虚礼。”
......
当年皇上下旨令他的恩师主持《建元大典》的编修,他作为老师的学生自然要参与,这场编修盛事历时近四个月。
而他恰逢母亲身染重疾心中十分挂念,好在秀秀在床前尽心照料他很放心,于是打算住在翰林院官舍中一心编书,但他的好友却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陈情书》上奏陛下,陛下便特许他侍疾尽孝,每日可将经书带回家中......
而在那四个月里,他的父亲为表戒酒之决心每日都在家中帮着秀秀照料母亲。
无数画面在电光火石间纷乱划过,将真相上那一层晦暗的遮羞布一点一点推开。
疾电划过天际,撕破团团迷雾,前情种种像一个个凌乱的散扣,在瞬间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
一环扣一环,所有的步骤都在那人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那人只需在一个毫不起眼之处轻轻推上一把,就轻而易举地将他顾家四口人的性命送入地狱,而他却能从容地全身而退,不留一丝痕迹。
这是个多么精妙的布局啊,布局的人心思之缜密令人毛骨悚然,用心之阴毒令蛇蝎自愧不如!
而那个人却是他寒窗苦读十年的故交,是他全心信任的挚友......
他的好友,用温情和微笑,一步一步让他成了间接弑父、弑母、弑弟、弑妻的罪人!
“呵呵呵......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他仰天长笑,原来这就是他苦苦追寻多年的真相......多么可怕的真相......
又多么可笑......
宋云萱惶恐不安地看着近乎疯狂的顾清风,不敢再说话。
她本想帮忙,所以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可现在顾清风这个样子,她会不会又做错事了?
裴澈知道顾清风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只静静等他宣泄失控的情绪。
终于,顾清风冷静下来了,那肆意的疯狂尽数收敛,他勾起唇,脸上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那个轻佻而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坐在宋云萱面前,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朝她眨眨眼:“兔子,多谢。还有......在孤岐山时,对不起,等我回来,我的两只手臂任你砍!”
那笑意从他的唇角扩散到双眼,温柔而和煦,宋云萱却不寒而栗,因为那双带笑的眼像被人掏出了两个漆黑的大洞,荒芜地只剩下嗜血的残忍。
顾清风站起身将地上的剑捡起,走到裴澈面前,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阿澈,我先去京城了。”
裴澈没有拦他,只道:“万事小心。”
“放心,”他轻笑,“我早已不是当年的顾清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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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顾清风离开很久,宋云萱仍觉得心头堵得慌,更有更深一层的惊惶与恐惧无法说出口,半晌,她望着裴澈,小声道:“少主,你......你没有要问我的吗?”
裴澈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道:“问什么?”
抓着被角的手越发紧了紧,她却终究摇摇头:“没,没什么。”
他不问就好,如果问,她该怎么回答呢?
“睡觉吧,大夫说你要多休息,我们明天再赶路。”
“少主,你的手......”她这才发现他的另一只手也缠着绷带,这是裴澈为了阻止发狂的顾清风,徒手拦住那把剑留下的伤。
自从她和少主相遇开始,他们俩就和绷带有缘了。
“没事。你,睡觉。”
“我睡不着。”
“必须睡,我数到三。”
“可是......”
“一。”
“二。”
......
眼前的小人毕竟是累了,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裴澈也脱去外衫躺在她身边。
天将明,宋云萱却一场异常真实的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涔涔,她重重喘息着,双眼睁得极大空洞地瞪着房间的素帐。
在她醒来的瞬间,裴澈就有所觉,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做噩梦了?”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像是吓了一跳,眼睛在看清他时恢复了点神采:“少,少主......”
下一刻,她像是怕什么似的突然偎进了他怀中,他顺手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