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算这样,我还是喜欢腼着脸往她跟前凑,这难道就是贱骨头么?”
“不能这么说。”俞绕良是头一回听他提私事,这么多的心得,按在他身上实在有些可笑。可是不能笑,必须好言相劝,“女人本就是用来宠的,您这样……没错。”
他烦恼地摆手,“你还没结婚,等你长久和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自然就知道了。”
俞绕良道:“我没结婚,但也恋爱过,您的心情我能体会。女人都是这样的,因为您在乎,有时反而不知道怎么处理。我看少夫人不像是个不讲道理的人,如果您能再耐心一些,也许情况会有改善。”
“她就是太讲道理了。”他嘟囔了句,“别人的事那么上心,简直愚蠢!”
他在前面昂首阔步,俞绕良在后面陪同,闷着头想: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在吃白寅初的醋。所幸少夫人从医院出来直接去了理发店,要是中途和姓白的吃饭喝咖啡,那估计要天下大乱了。二少现在虽在空军署,将来总归要接大帅的班。他在军事上掌控大局的能力很强,个人感情却处理得一团糟。仿佛一具身体里面有两个灵魂,一个已经巍然成山,另一个还是思想幼稚的孩子。
“我总算没有亏待她。”他自言自语着,“结婚以来我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外快和一半薪水都交给她,还要怎么样呢!”
俞绕良突然冒出来一句,“如果全部交给她呢?”
他回过身来,表情不可思议,“什么?”
俞绕良忙掩饰着咳嗽一声,“我是随口一说,场面上行走,没有钱是断不能的,总不好喝杯酒还要同太太要钱。那么……我这就去把人撤了。”
他想了想,竖起一根手指头来,“陏园的人留着,安全还是要保证的。横竖她不常出门,外围的撤了也没什么。”
俞绕良应个是,“二少散步不要散得太晚,毕竟是在寘台,叫夫人担忧不好。再说少夫人定然也在等着您,夫妻没有隔夜仇,吵过了,哄哄也就过去了。”
道理人人都懂,可是相处起来又是另一番光景。他摆了摆手让他退下,自己往前蹉了几步。再回过身看帅府,雪白的墙头掩映在枝叶间,从这个角度恰好能看见他们卧房的窗户。八字式的窗帘已经放下来了,窗口黑洞洞的,她大概下楼了,或者一个人坐在昏暗里生闷气。不管怎么样,她对他无所谓的态度让他心寒。他承认以前荒诞,但是自从有了她,他十二万分的忠诚甚至超过对帽徽上的青天白日。可惜她不懂,自己又下意识的要触怒她,想从她的惊慌伤感里找到慰籍,然而没有。她不在乎,只是叮嘱他擦干净嘴,真是莫大的悲哀。
他晃荡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官邸。他父亲坐在沙发上翻晚报,看见他,拍着膝盖道:“华北局势不容乐观,当早作准备。军火是充足的,眼下缺的是经费。提前筹措,有备无患嘛。”
调兵遣将没法不计成本,这笔钱南京方面申请不下来,现在是各顾各,他们这里唯有自己想办法。
良宴倒不着急,“楘州商号云集,安排两场义卖义演,凑个十几万现大洋应该不在话下。”边说边想到了白寅初,他是商会会长,这趟不炸出他二两油来,岂不愧对这大好时机!
他父亲点点头,缄默下来。
大厅座钟敲了七下,冯家吃饭有定规,这个点雷打不动。他父亲起身往餐厅去,他在拱门那里静待。南钦扶着扶手下楼来,身上换了件藕荷色旗袍,外面罩着鹅黄的绒线衫。经过他面前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南钦最喜欢冯家的一点在于恪守礼法,和别的军阀不同,冯家祖辈是官宦出身,冯克宽虽然管辖整个华东,武将却有文臣的作风。比如食不言,大家专心致志地吃饭,没有饭桌上的往来,用不着吵架过后强颜欢笑,对南钦来说便有了相对宽松的环境用于缓冲。
晚饭过后坐下来喝茶,冯大帅才委婉表达了他的意思,时局不稳,没有必要不要离开家。又看一眼雅言,皱着眉头道:“那个救国同盟会你就不要再去了,老老实实待着。外头风声鹤唳,中统首先盯的就是那些组织。这个时候不要往枪头子上撞,免得多生事端。”
冯夫人是经历过风浪的,就是防空警报突然响了也惊扰不到她。她只是忧心良泽,“万一打起来,七十一军不是嫡系,只怕要首当其冲。良泽刚从军校毕业,实战经验甚少,我是担心……”
冯克宽搁下茶盏道:“眼下调动,难免落人口实。他年轻,经历些风浪也没有什么不好。倒是良宴这里,五十一个中队,可用的作战机型只有两千多架。不占优势,唯恐艰难。”
南钦听了这话,心里高高悬起来。她不甚关心良宴军中的事,一直都以为他神通广大。这次开战要真刀真枪地上阵,若是有个闪失,她岂不成了失舟之舵!
良宴倒笃定得很,“下个月有六十五架霍克iii引进,汇流成海,未必弱势。”他笑道,“在美国时出勤,我一个人击落过四架雪莱克。就算接令起飞,也没有什么可惧的。”
南钦不说话,人却有点六神无主。佣人来给她添茶,她手上猛一抖,红茶撒得满身尽是。夫人们哟地一声,三太太斥那丫头,“腚上皮痒么?怎么不瞧着点!”一番责难,把那丫头吓得面如土色。
“是我自己不好。”南钦掸了掸身上水渍,勉强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