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柱边上,忽听得殿内一声巨响,身子禁不住一颤。他连忙近前去,走到殿门前低声问道:“陛下?”却不曾听到嘉平帝的回音,其他几名內侍悄悄聚到他的身边,面上现出几分惊恐。宝福遣退他们,让他们走的更远些。再抬眼望去,方才万里无云的碧空突然乌云翻滚,隐隐雷鸣电掣。
“宝福。”良久,内殿才传来声音。
宝福横眼让身边的內侍稍安勿动,自己悄声进殿。他偷偷抬起眼皮往旁边望去。嘉平帝负手而立背对着他。殷元昭静静候在殿中,冷脸看不出端倪,仿佛方才殿中的动静不曾发生,唯有额上未干的血迹昭示着一闪而逝的狂暴。他沉沉心目不斜视,只当未注意这场君臣交锋,走上前弯腰道:“陛下。”
许久,嘉平帝才开了金口:“传陈平,不要走漏风声。”
等殷元昭出了大明宫,疾风暴雨已歇,宫人们忙着收拾一片狼藉。空气中传来净尘特有的味道,让人灵台为之清明。殷元昭眯了眯眼,疾步离去。
昭阳门外,肃安王府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原是柳如卿见突来暴风疾雨,担心他出宫被雨淋湿,故而命人备车来接。
“王妃,王爷出来了。”
柳如卿听得侍从禀告,急忙搁下医书,掀帘望去。殷元昭虽是一派沉稳,但步履稍显急促。她转念一想,莫非宫中之行不顺利?
来不及她细思,殷元昭眨眼间就走到车前,道:“先不回府。”
柳如卿正诧异,就被他伸手一揽抱下马车,转瞬两人已坐在“奔虹”之上,疾驰而去。幸而刚逢暴雨倾袭,里坊巷道上偶尔才见三两个行人,任凭驰骋。
奔虹似乎感受到主人心绪不宁,飞速向前奔去,经过明德门转向奇月峰。
山路泥泞,柳如卿坐在他身前一句不问,任由殷元昭持缰向上。天边七彩虹霞悬立,遥遥地挂在肃安王府上空。过了盼雁石,陡峰峭山越来越险,殷元昭稳稳搂住她,再向峰顶而行。
等到面前再无进途,殷元昭才停住奔虹,扶了柳如卿下马。眼前云雾笼罩在半山腰,茫茫一片不得见上京真颜。偶尔一阵风袭来,吹散几朵云彩,得以一窥人间。
山风吹得两人衣衫簌簌作响,柳如卿寒意侵体,不禁打了个寒颤。殷元昭见状忙搂了她入怀,低声说道:“抱歉。”
柳如卿淡淡一笑,仰起脸看着他,抬手抚平他眉头,伤处凝固,徒留血色印迹:“许久不曾皱眉了,发生何事?”
殷元昭静静地埋头在她肩上,她只觉青衫瞬间被沾湿,半晌才听得他道:“他不信我。”
柳如卿还待问“他”是谁,转瞬反应过来当是嘉平帝。她沉默不语,静心听殷元昭不带丝毫感情地讲完大明宫发生的一切。
“文宣太子的死因即将明朗,只差涉案人等口供。其中涉及太子,陛下大怒,说我心比天高,”他呵呵苦笑,“想借此事夺权谋位。又提及母妃之意他全然知晓,怪我没有自知之明。这些年来,我不求父子之情,步步谨慎,却仍是没想到在他心中我也不过如此。”
柳如卿闻言心痛如麻,抱紧了殷元昭以示安慰。虽知其中涉及家国大事,可是毕竟为父子,怎能让他伤心至此。
“不管如何,我都信你。还有云之、韩启等诸位将军。”
殷元昭继续道:“此事一了,京中势力失衡。我若还留在上京,一是成众矢之的,二来陛下也不能安心。所以我与他约定自请出京,此生无诏不还。”
柳如卿听了一惊,无诏不还,竟到了这般田地。她抚摸着殷元昭的背,感受他心绪渐定,道:“离开也好。”
殷元昭又道:“外放之地艰苦,只是要委屈你了。”
“说什么傻话,只要我们在一起,去哪里又有何分别。”
第76章 不畏浮云遮望眼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桂子飘香。
里坊处处人来人往,如同上元、七夕一般热闹。而在咸阳宫外,气氛凛然。
崔云之奉命率羽林卫于宫前列阵,数百人肃然而立,将宫墙包围得水泄不通。
殷元昭身着朝服,和刑部林正、御史台周德淞、大理寺萧培生一同来到。门口轮值的內侍不明所以,见状两股战战,齐刷刷跪下问安。
“快去禀报敬懿夫人,就说肃安郡王奉命前来问案。”林正瞧其他人无开口之想,只得出声吩咐。按照惯例,嫌犯本应传讯到三司正堂,但秦娉莹身份特殊,又是女眷,嘉平帝不愿大动干戈,只命他们在咸阳宫问案。
內侍连忙爬起来往内殿报去,片刻后,宫门大开,宫娥传话,请诸位大人入内。
秦娉莹早就让秦嬷嬷将殷兆玹带回房内不准出来,自己一身素衣独坐于主殿。见殷元昭等人神容整肃,她缓缓站起来道:“肃安郡王与诸位大人,请坐吧。”
殷元昭坐了主座,其他两人在他右手边坐下,秦娉莹则在左边下首坐了。
萧培生拱了拱手,直截了当地问道:“敬懿夫人,我等奉陛下之命,就良娣顾初静之死一案,有疑相问。”
秦娉莹抬了抬手,示意他但问无妨。
“永昌七年,文宣太子薨,顾良娣的死因是什么?”
秦娉莹低头垂眸,淡淡道:“顾初静之死,当年就有定论。她和太子情深意笃,一时受不住打击追随太子而去。”
萧培生语厉言锐:“可据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