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回城内一家客栈分店举办评诗会的时候,张同知和褚清怀来过一回,算是打了个照面,但并无深交,人家更不可能大年初一巴巴儿跑来给他们拜年。
若是褚清怀京城来信儿了?倒也不大像。褚锦还在这儿呢,若有什么消息,也该是她第一个知道才对。
不过既然人都到了门口,总不能这么晾着,是好是歹都得亲自出去瞧瞧。
三位道长听说本地同知大人来了,也不敢久留,顺势起身告辞,又叫他们得空过去做客,带着一捆好几大盒酥皮饼、三合饼、果冻、风干鸡鸭、腊肉,另有一样据说是才研究出来的水果匹萨的,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真香啊!
三位道长闻着浓郁的香气,一致认为如今他们有了银子,越发该多多的走动才是……
展鸰和席桐应了,略一收拾仪表,这便去前厅会客。
来的果然是张同知,可与之前的意气风发不同,今日的他却俨然满脸菜色,簇新的衣裳也挡不住一副大祸临头的紧张样子。
都已经上门求人了,张同知也不敢摆谱,见四下无人,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原委说清了,便是展鸰和席桐听后也吓了一跳,“竟有这等事!”
要说大庆朝富有万里疆土,南北东西各有不同,可却有一样是都有的:科举!
每年二月份各地便会举行县府院三试,中者为秀才,这便是踏上仕途的第一步。虽然因为门槛低,与试者难免鱼龙混杂,更有许多啼笑皆非之人,不过到底是入门头一试,连同圣人在内的上下官员也都十分重视。
今儿是正月初一,今年的县试定在二月初八,满打满算也没几天了,各地应考的书生名单也都报上来。今年褚清怀进京述职,县试便由本地头一号文官张同知带人主持,谁知这一看就坏事了。
须知即便是县试,也不是谁都能考的,头一个便要有人作保。大庆朝讲究五人联保:同参加考试的考生相互作保、两名邻居作保、所在地的村长或是镇长作保,最后一人,便是已经有秀才以上功名者作保。为的就是保证考生的才学、人品没有问题。
“……其他人倒罢了,唯独最后一个有功名者,一般作保时都会多少不等的收些银子,这是多少年来不成文的规矩,算是朝廷知道他们生活艰辛,变着法儿的加些收入度日。”张同知知道他们不是正经读书人,恐怕有些内里的规矩不知道,便解释道,“因每年每人最多替五人作保,倒也不怕惹人嫉妒眼红。”
展鸰和席桐点头,“倒也应该。”
本来科举就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十年寒窗也未必得中,每个读书人基本上都是真金白银实打实堆出来的。若是家境好的倒也罢了,可对家境本就一般的人来说,负担真的太重了。
中了秀才其实也只是听着好听,除了廪生之外,余者没有一点儿收入,故而依旧有大批秀才穷的要喝西北风。他们又不好外出劳作,如今有了每年一回的固定收入,倒也能解燃眉之急。
而且只要考中秀才就不愁没人找你作保,也算是鼓励读书人奋进:早点儿考上,早点儿回本不是吗?
“有余力的愿意多给除外,实在给不起的也适当减少,如今黄泉州的规矩大约是每人一两,”张同知道,“五个人就是五两,听着不多,可若是省吃俭用,也够一个书生用几个月了。”
席桐嗯了声,问道:“只我们并不知道这些与今日大人过来有何相干。”
张同知咬了咬牙,道:“事情就出在这上头!”
一直以来,每人最多替五人作保的事儿并没有什么强有力的约束和凭证,全靠个人自觉,而只有到了上报统计这日才能知道替你做保的那人一共保了几人,余者还有谁。
这会儿的读书人对待科举的态度堪称神圣,一直以来倒也相安无事,谁知偏偏在今年出了事!
前几日看,负责统计的人慌慌张张告诉张同知,有个姓蔺的秀才,竟然暗中替足足将近六十人作保!张同知大怒,即刻签了公文,派人前去捉拿,谁知那人早跑了!
“六十人,足足六十人啊!”张同知捶胸顿足道,“事情根本瞒不住,当场就有几个书生厥过去,醒来之后还有人要跳河,好歹救得及时,只是也病倒了……”
不少书生的家境并不富裕,那一两的保银还是全家人东拼西凑弄来的,如今银子飞了不说,保人也跑了,打击不可谓不大。
展鸰和席桐也都面色凝重。
还有一月就考试了,却出了这样大的事,即便后头那蔺秀才捉的到,也不知会有多少书生因怒急攻心而错过考试……
张同知早已心灰意冷,知道自己这顶还没戴热乎的乌纱算是保不住了。
可怜他兢兢业业小心翼翼,爬了半辈子才到了如今的位置,还没来得及大展拳脚,竟就大祸临头了!
朝廷重视科举不是一天两天,丝毫不容作假,如今顶头上司在京中述职,他自然首当其冲,难辞其咎。
“我已签发缉捕文书,请周边府城协同捉捕,只是这画像……”br